一笑千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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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听见舞鹰的唤声,一个雄赳赳的武士下马走过来,柯绿华松开舞鹰,对着阿达耳道:“阿达耳大人,你带我去那个死尸的地方好么?”
阿达耳不通汉语,愣愣地看着她,舞鹰用突厥话说了一遍,阿达耳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我跟你一起去。”舞鹰扶住柯绿华,“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柯姑娘这么害怕,不过我跟着你,总比你一个人好些。”
柯绿华点点头,正想上马,听见素兰道:“我也跟你们去。”说到这里,她大声用突厥语对马队的领头交待了几句话,自己走下马车,翻身上马,跟阿达耳并列,等着舞鹰和柯绿华。
此时雨还不甚大,马队继续向前,已经抛下了她们四人,柯绿华脑子中一片空白,雨水顺着她头发流下脖项,感到眼前略暗,却是舞鹰给她披上了蓑衣,挡住了无情的凄风苦雨。
阿达耳前方带路,众人沿着先前走过的路跑了好一阵,方到了一处水边,阿达耳翻身下马,指着五十步外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用突厥语说了半天,舞鹰转成汉语,对柯绿华道:“他说那死尸就在那儿,马儿喝完水吃草的时候,看见的。”
柯绿华感到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一时间不敢下马,呆呆地想着一个傻年头:要是她没有亲眼看见,也许李昶就会一直活着!
“柯姑娘?”舞鹰忍不住唤道。
“妹妹?妹妹!”素兰也叫。
“我……”她张开嘴,舌头打着牙齿,发不出声音,腿脚绵软,下马时栽倒在泥地上,摔得浑身污泥,蓑衣磕磕绊绊,她索性脱了,雨水很快打透她的衣衫,她抹抹脸上的水,对素兰舞鹰阿达耳道:“我——我自己去,你们别跟过来。”
她迈步过去,第一步最是艰难,走了好几步,她才想起来跑,中间扑通通摔倒几次,五十步的距离,连滚带爬到了跟前,长草遮腰,一具男尸赫然躺在其间!
她感到自己胸口仿佛被人砸了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得她胸膛都要碎了,一口鲜血从心的地方沿着喉咙喷涌而出,滴在她的衣襟上,十多年未犯的吐血旧疾此时发作,她倒卧在那尸身一旁,昏了过去。
雨水很快把她淋醒,身后伸出一双手,是舞鹰扶起她,对她道:“柯姑娘,别哭了,你看这死尸没有头,也许不是李君。”
柯绿华因为那张纸条,加上这死尸穿着跟李昶一模一样的青布衣衫,先入为主,以为李昶真的死了,极度悲痛之中,才吐出血来。此时听见舞鹰这么说,心中猛然想起一事,突地将那死尸翻身,伸手扒开其胸膛上的衣服,呆呆地看了良久,脸上神色又惊又喜,眉毛一会皱起,一会松开,半天不作声。
“妹妹?你怎么了?”素兰下马,走过来,拉着柯绿华的胳膊,柔声问道。
柯绿华先是摇头,后来嘴角慢慢翘起,一霎时笑靥如花,眼泪扑簌簌地,反而流得必先更厉害了,“姐姐,不是他!这个人不是他!他还活着。”
飒飒落秋山
“活着就好!柯姑娘,你披上衣服,我们回去吧。”舞鹰走过来,不由分说,给柯绿华披上蓑衣,扶她站起来。
素兰怔怔地的瞪着舞鹰和柯绿华,眉头皱起,神色间满是不解,“妹妹确定这不是那人?阿达耳的那张纸条明明在他身上找到的啊?”
“不是!绝对不是。”柯绿华靠在舞鹰身上,狂喜之下,抱住舞鹰笑道:“舞鹰,好舞鹰,真是多谢你,多谢老天爷,这个人不是他!”她先前以为李昶死了,剧痛之下,心神大乱,此时明了李昶还活着,一颗心欢欣无比,但觉此时谢天、谢地、谢舞鹰、谢所有的人还不足以表达内心激情,她举起手来,跪倒在潇潇秋雨中,浑身冰凉,内心却火烧一般滚烫,暮色冥冥,似乎李昶就站在自己面前,高大威武,勇敢强悍,总是用喜悦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她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女人。
“苍龙,我真傻,到现在才明白你我的心意!老天爷保佑你长命百岁,好好地活着,要是你死了,我——我也不想活着了。”柯绿华一会儿欢喜,一会儿伤感,她天生敏感多情,这些年因为强自压抑,以颐性养寿,此刻经历了至爱的男子由死到生的强烈冲击,但觉人生欢乐,能有过这么一瞬,也胜过一千年朽木死灰般的日子。
舞鹰默默地让她抱着,看她这样欢喜,知道这一生她都不可能为自己这般狂悲狂喜,想抱着她的手举起又放下,呆呆地任她靠着,他本是个才智人品俱佳的青年俊彦,不想在同罗客栈里,半夜见到睡颜朦胧、长发垂膝的柯绿华站在房门口,一颗心就此陷落,时刻受这相思之苦,痛苦不堪。
良久柯绿华站起来,看着那死尸胸口上一道疤痕,皱眉道:“这人的胸口竟然也有这样一道疤?幸好李昶的伤口是我亲手缝的,不然这次可真上了个大当。”
素兰脸上神色变幻,有些担心,又有些恼恨,狠狠看了阿达耳一眼,才对柯绿华道:“妹妹,你刚才吐血了,身子要紧么?”
“没事。”柯绿华站起身,脸颊尚自挂着泪珠,却喜笑颜开地道:“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没那么难过啦。”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女之情,今天我才算亲眼看到。”素兰喃喃道,心中无比艳羡,美丽的脸上都是苦涩的笑容,“看你这样子,就算他以为你变心了再也不欢喜你了,妹妹这一辈子也忘不掉他啦?”
柯绿华点点头,暮色沉沉,秋雨潇潇,她心思电转,刚刚还无比雀跃的心情立时低落下来,暗思这个死尸身上怎会有那张字条?李昶人呢?他还好么?
“既然这样,车马还在前面镇子等我们呢,快走吧。”素兰对舞鹰和柯绿华道。
她话音一落,一直沉默的舞鹰突然站起身,看着素兰,缓缓问道:“姐姐知道李君的下落么?”
素兰一怔,略微犹豫后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了还会不告诉柯妹妹?”
舞鹰脸色紧绷,似乎有些想相信素兰的话,却又不甘心,“那天我见到乌德跟几个汉人武士在一起,那老畜牲鬼鬼祟祟地,一定干了什么坏事!姐姐——”说到这里,舞鹰顿了顿,瞄了一眼柯绿华,有些激动地道:“我虽然喜欢柯姑娘,但这种事不能勉强。我从小看着姐姐你被各个部落抢来抢去,心里难过,发誓自己决不做那畜牲一样的男人,你要是因为我喜欢柯姑娘,就夺人所爱,陷害李君,跟草原上那些把你抢来抢去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素兰呆呆地听着,先是不语,后来拉起马缰,掉转马头,边促马离开,边低声道:“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没做坏事!妹妹,我跟阿达耳先走了,舞鹰会照顾你。”说完,她骑马快速离开,阿达耳跟在后面,大雨滂沱而下,只见她马蹄踏得泥浆四溅,很快消失在雨中。
“她有事瞒着我。”舞鹰低声道:“她变了,以前她没这么难懂,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柯绿华站在一旁,她刚刚看见素兰脸上神色,心中疑团越滚越大,联想到先前素兰说起为了舞鹰,无论做什么她都不后悔,那她到底做了什么呢?
“走吧,柯姑娘,雨越下越大,再不走,恐怕你要生病啦。”
柯绿华点点头,上马跟舞鹰并肩向宿头走去,走出不远,想起一事,又回到那尸体旁边,翻身下马,河边浅沟低壑甚多,她勉力将那尸身推入旁边坑内,身后舞鹰走过来,见柯绿华如此,知她心意,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坑填平,掩埋住尸身。柯绿华见舞鹰手上脸上都是泥巴,浑身差不多也湿透了,感激他一片心意,低声笑道:“多谢你啦。舞鹰,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要是你不嫌弃,我认你做我兄长好么?”
舞鹰看着她,好久之后,他摇摇头,俊美的脸突地凑过来,在柯绿华额头上轻轻一吻,站起身,自离开同罗客栈后第一次露出笑容道:“那怎么行?我就不信我会输给那个姓李的家伙。柯姑娘,我不勉强你,可我也不会这么认输啊?总有一天你会收下我送你的狼,也许还会给我添一大群娃娃呢。”
柯绿华出其不意,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舞鹰说什么,他对她一直以礼相待,倍加呵护,此时听见他语带轻薄,又出其不意地被亲了一下,羞得柯绿华连耳带腮通红,“说——说什么话呢?这种话也是舞鹰君能出口的么?”
“我说的是心里话。柯姑娘,我真希望自己能在那位李君之前认识你,这样你我之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我能先认识你,会比姓李的家伙对你更好,让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舞鹰感叹地道。
柯绿华呆呆地听着,舞鹰伸过手来,扶她上马,策马回程的路上,沉默了半天的柯绿华突然大声嚷道:“你猜错啦,那个姓李的家伙是全天下对我最差的,他跟你们草原上把女人当牛羊一样抢来抢去的男人一个德行,只有更坏。他又自大,又粗俗,从来不会温柔地说话,可他为了我连命也能不要,我对他也是一样。舞鹰君,你还是尽早把我忘了吧。”
舞鹰听她大声嚷嚷,语气激动,暮色中她的脸庞竟然焕发出媲美晨光的神采,似乎刹那之间,她体内蛰伏的某种东西复苏了,既唤醒了她的生命,也燃烧着她的生命,她这样坦白赤裸,毫不犹豫的宣示,让舞鹰又羡慕又嫉妒,还隐隐有些不安,风雨迷途,但觉自己也像这天气一样,一时混乱了方向。
到了前方小镇的宿处,素兰已经叫人备好了热酒和热水,柯绿华浑身湿透,冷得直打颤,两杯热酒下肚,一股子暖意从肚腹处升上来,大声打了两个喷嚏。
“快进热水里洗一洗,洗完了裹上被子,不然要生病了。”素兰一直守着柯绿华,脸上显得心事重重,好几次欲言又止,似乎内心中有什么事情委决不下,十分为难。
“姐姐,你有话对我说?”柯绿华泡在热水里,接过素兰递过来的毛巾,见了她的神色,心里思量,脸上却尽量漫不经心,这位素兰姐姐太过聪明,聪明就多虑,真是既自扰,又扰人。
“没——有!”素兰咬了咬红唇,定了决心,又摇头道:“是有话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对姐姐说。”柯绿华看着素兰,跟她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两个才智匹敌的女人,几乎同时清楚了对方的心思。
“我是知道那个李昶在哪儿,不过我不能告诉妹妹。”素兰先说。
柯绿华手中的毛巾掉在水里,她看也不看,伸出手拉住素兰的胳膊,声音里全是急切,“为什么?”
“因为他一出来就会被人杀死!我不知道那几个汉人武士为什么授意乌德杀了他,他们来头十分大,听乌德说,是汉人燕王二王子的死士,别说同罗族,就算都摩人也不敢得罪他们。”
“这么说那些人还是追上他了?”想到那天河边的三个可怕杀手,柯绿华浑身一阵颤抖,“那李昶人呢?”
“他还活着。”素兰伸手舀水,给柯绿华冲洗头发,借以躲开她的眼睛,“乌德素来小心谨慎,他跟我说,觉得这个李昶来头不小,这个二王子的手下自己不干的事儿,却要嫁祸给同罗族,让他又不敢拒绝,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