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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出书版) 作者:目非-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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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唐末接到潘时人电话后,就风驰电掣骑在路上。摩托车的滚滚黑烟使行人纷纷远避,他在下班的车流中左右盘旋,如入无人之境。
    他根本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是怎么度过的。办好离职手续回到家,他就把自己跟外界隔绝了。
    他终日在打游戏,一个人驰骋疆场,杀人无算。饿了叫外卖,困了,倒头睡去,醒了继续作战。
    他的级别嗖嗖上升,但他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无力。蓝色的屏幕总是耀花他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一个晚上,门打开了,进来的是宁宁。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杀人。
    他的样子应该是非常非常可怕的,他不需要看自己,只要看看宁宁的表情就知道了。
    宁宁的眼睛在瞬间蓄满泪水。
    他很想骂娘,警告她别可怜他。他不可怜,也不喜欢被怜悯。他一直喜欢打游戏,以前没时间,现在有时间了,可以打到地老天荒,虚实不分,物我两忘。想想,这是何等职业的心态,史玉柱听到了,会很开心吧。
    宁宁说:“喂,你别打了,看看你什么样子。”
    她还是以前那副教训他的嘴脸,他没理会,杀得兴起。
    “我不准你打,听到没有!”
    他继续假装她不存在。
    她大小姐脾气爆发,一弯腰把电源关了。
    “你干什么?”他发怒了,“潘宁,我们离婚了,此后是生是死,两不相干。你别在这里充菩萨普济天下。”他站起来,重新摁电源。
    她又关掉,挑衅地看着他:“我们还没办手续,此刻我还是你老婆。”
    “你的意思我还有权利搞搞你?”
    “浑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潘宁瞪眼。
    “那请你离开。我不想见到你、任何人。”
    潘中愣了片刻,咬牙说:“唐末,你还是这副德行,离开你绝对不会遗憾。”她把电源开了,“请便。我拿点东西就走。手续,你安排个时间办办吧。”
    她跑去卧室,翻箱倒柜找不到她要的东西,一扭头,发现他倒是安静地站在门口。
…嘿。。。嘿~嘿!
    仿佛不习惯她的逼视,他撇过头,别扭地说:“那些小孩儿的东西,我都包在一起,藏起来了。”
    “给我。”
    “你何必让自己添堵?”
    “我不堵。我还有生育能力,用得着。”
    说完,她看到唐末通红着眼怔怔看她,样子狰狞至极。她打了个寒战,觉得自己的话是太剌激他了。其实她本意只是想拿回家做个纪念。而事实上,他们相处的日子,这样言不由衷、互相伤害的次数很多。
    她以为他会做出什么暴力举动,但他只是发了个长长的呆,然后用一种哀求,语气吃力地说:“给我留下吧,是我的孩子。让我知道,我跟你是有个孩子的。我们也好过的。”
    然后,他流泪了。眼泪从熬了几个通宵的猩红的眼里漫出来,顺着脸颊钻入长长的胡渣。他好像也很惊异自己刹那的软弱,胡乱地抹了抹,竭力字正腔圆地说:“还有,那个戒指,我知道你在找,就在那里。”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床头柜上一只锦盒,她愣愣地看着,又愣愣地看唐末。
    “是慕远送的吧,我看过了,蛮好看的,是不是慕远那里还有一只字母是P的戒指算了算了,不说了,没意思了。我就是有点遗憾,我们结婚我忘了买这个了,当时是太忙了顾不上,也觉得戒指不能代表什么。现在想想,或许有了会更好些也说不定?你这种小资女就吃这一套。还有,我不该老跟你针尖对麦芒地顶,就下你也不是不可以。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会改过自新呵呵。对不起,我有点语无伦次,你别跟我计较,我好多天没睡了,身体里焦得很,油尽灯枯了。你放下钥匙走吧,别管我。我睡一觉,明天,就跟你去离婚。”
    潘宁没动,就仰头那么看着他。
    “别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会以为你反悔了,或者在引我犯罪。反正在你眼里,我烧杀掠夺奸淫偷盗无恶不作,仅次于日本鬼子。好孩子,快回家,地球不安全。”
    “你过来。”
    潘宁向卫生间走去,放洗澡水。唐末夸张叫:“哇噻,还很浪漫,你想做什么,最后的疯狂?”
    “你给我闭嘴。”潘宁把莲蓬头对准他,他被冷水激了一下,气一下泄掉。 
    “脱掉衣服。”
    他乖乖就范,躺在浴缸里,浑身懒懒的,好像随着灵魂的流失,肉身也散了。 
    “不好意思,我浑身坚硬,就一处疲软,让你失望了。”他仿佛羞赧地说。然后闭上眼,潜到水里。无数的面影、无数的场景,随着潋滟的波光,晃荡着过来。他体验到窒息的快感。
    “起来!”潘宁费力地把他拉出来,为他抹上浴液,“你不是要做英雄吗?怎么碰点挫折就成狗熊了。”
    他哀叹,这是个不产英雄的时代,只批量生产娱乐偶像。方韩大战至今硝烟未尽,甄赵之争又口水四起。看大家把一腔义愤与热情用在八卦事业上,为这个时代感觉悲凉啊。“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少陵野老吞声哭……”
    “得,别忧国忧民了,你扮杜甫不像,适合走李白路线。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个比较励志,送给你。” 
    “信不信我心仪李贺?”唐末一本正经,“琉璃钟琥珀浓,皓齿歌细腰舞,怎么样,颓废加香艳。”
    “不跟你无厘头了,咱说正经的。窃以为,这个时代也有英雄。只不过,他们不是手托炸药包的董存瑞,不是挺身就义的刘胡兰,不是CCTV评出来的煽情人物,而是那些不计个人利益肯吃亏的普通人。”
    “此话何解?”
    “我们老抱怨社会太黑,风气太差。可社会是什么?我们都是社会的组成部分,在责怪社会的时候能不能反躬自省。我们怨别人不按规矩办事,那我们能不能完全按规矩来?简单地说,红绿灯你遵守了吗?就医上学你能不从俗去送礼拉关系吗?你想说,别人都这么做我们不做就吃亏了,可是总要有一部分人肯吃亏,以此影响与带动后者,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时代的英雄。英雄,不是一个闪光的名字,被千万人歌颂,只意味着默默的牺牲,甚至不为人理解。……这不是我的观点,是我爸爸跟我说的。你不要有逆反心理,凡是他说的就是错的。”
    “很难。”唐末思考后,说。
    “没错。我爸也说很难。人都是乌合之众。不想冲在前面做出头鸟,也不愿落在后面做倒霉鬼。其实大家都有对公正公平的追求,问题是不能损害自己的利益。所以,我很理解,为什么韩寒写点国计民生的小文章就为人追捧,大众希望别人替他们代言,来发泄对社会的不满,而事实上,这个让大家不满的社会,人皆有责。”潘宁冲唐末眨眨眼,“我说的那种英雄比你们抓几个罪犯要难吧。它的难度就在于它是关于舍弃,而不是得到。唐末,其实,你如果觉得自己以前做的是正义的事,现在被人诬陷吃点亏又算什么呢?不要有悲壮的心态,感觉悲壮,那就是把自己当人物了,内心还是有利益权衡的。”
    唐末大口喘气,沉默不语。
    潘宁也不再骚扰他,像个妻子一样温柔地给他抹拭。水洒纷纷扬扬,飞溅出泡沫。哗哗的水声如春夜喜雨非常动听。潘宁很奇怪自己在跟他结束后反有了这样平和的心态。如果以前,自己能像现在一样跟他好好交流,那么也许——
    唐末说:“宁宁,感谢你今天能来。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我也不祝你什么幸福之类的,还是那句话:我会用事实证明你当年嫁给我不是个笑话,也会用事实证明,你离开我绝对是个错误。不过,我大人大量,允许你悔棋一次。”    
…嘿。。。嘿~嘿!

   攀宁噗嗤一笑,心里空空荡荡,这样的感觉,慕远走后,她也有过。唐末,她放弃了,而跟慕远的未来还遥不可知。但无论如何,她会用更珍惜的心情一步步走下去。
    “唐末,我们婚姻的失败,我有错,错的比你多。我说声对不起。”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搞得跟临终遗言似的。”唐末拉过攀宁的手,诚挚地说,“我的话真真假假,算不得数,但下面这句如假包换。别笑,被自作多情以为是那三个字……宁宁,你要活得比我好。无论跟谁在一起。”最后一句说出来时,他的喉腔微微的哽咽。这种话他向来不爱说,说出口,意味着告别。
    当夜,唐末振作精神,去找安永。
    安永在楼下接了他,锤他一记老拳:“你小子,没送你进局子不错了,还敢跑来招摇?你不种地我这几个月顶了多大的压力,老实说,快撑不住了。”
    “能不能安排我见谢福成?”
    “见个屁,你小子是不是也要害我丢掉公职才称心。”
    “查出谁琐事谢福成咬我的吗?他肯定是得到了好处,比如说,咬我保他不死。能做得出这么保证的,不是普通人。”
    “废话,我不知道后面有大佬啊,可是大佬会直接出面嘛?提审谢福成的不是你们局的就是我们局的,那一堆人,谁黑谁白,我也不是火眼金睛,怎么分辨?”
    两人进了永安办公室。办公室越来越像狗窝,案卷、材料堆得满屋子都是,盒饭有缘地散发没洗澡的气息,沙发上几身脏衣服委屈地蜷在一起,只有一支抽了一半的烟兀自在烟缸里袅袅沉思。
    “我岳丈警告我了,让我抽身出来。我老婆也拿离婚威胁,说嫁给我就像守活寡,叫我打光棍算了,别祸害女同胞。”安永递给唐末一支烟,无奈的咧嘴。
    “你岳丈怎么说?他跟李元春走得近,会不会——”
    安永苦笑:“还是拿证据说话吧。我是被你这小子害了,事到如今,只能挺下去。搞不好也跟你一样了。”
    唐末吸了几口烟,把材料袋子提到茶几上,说:“这案子这儿拖下去,早晚给拖黄,我想了个玉石俱焚的法子,如果我不幸意外了,这些材料你替我寄到中纪委,总署,高法,哪儿有用就往哪儿寄,免得我白白死去。”
    “哥们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逼人家图穷匕见。我发现我家座机被人装了窃听器。”
    “谁干的?”
    “潘石人能自由出入我家,疑点最大。不过,也说不好。”唐末不愿意把潘宁有外遇的情况说出来。
   “我打算用那个电话约潘石人出来,戴好录音笔和抢。如果窃听器不是潘时人装的,那害我的那帮人也会知道,作出部署。真想就会大白。喂,你的枪能不能借我?”
    “胡闹!他要不说,你还这能把他往死里打?你这是在犯罪。”
    “你看看,正常途径走得通嘛?处处碰壁,我是心灰意冷了。跟他们那种人只能用流氓无产者的手段。”唐末顿了顿,压着嗓说,“攀宁跟我离了,孩子没了,警察也当不成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就让我跟他们玉石俱焚吧。”
    “我反对。唐末,别那么灰心,搞不好前面就有转机。”
    “话是这么说,恕我眼拙,看不到。”
    ……
    隔了一天,唐末果真给潘时人打电话:“潘局,见个面吧。”
    “什么事?”
    “就聊窃听器的事儿。”
    那边只是稍微顿了下,马上说:“可以,但最近我很忙,到时会让秘书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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