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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出书版) 作者:目非-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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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宁趴在窗台上,看到父亲坐上了小汽车,没多久,听到一阵熟悉的撕吼声,定睛一看,是唐末开出了那辆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旧摩托。
    她咧着嘴,笑了。

8
    潘时人走在路上,想,冤家两字到底如何定义?如果让他来描绘,就用8个字:命中注定、狭路相逢。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冤家的话,他的那一个,不是南子,也不是晓慧,而是“野狼”。
    “野狼”只是个代号,他从没见过他,但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他就环伺在他身边,与他玩了近20年的猫捉老鼠游戏。他们你追我赶,兵来将挡,又唇齿相依,情意绵绵。
    第一次较量,是“5·20”专案,他将他的仓库端了,但被他跑了,他们调配警力,地毯式搜寻,为的就是让他插翅难飞。可他却雇人制造了宁宁的绑架案,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自己却暗度陈仓,平安去了国外。
    那次事故,老唐牺牲了。潘时人一直不敢想,如果宁宁真的丧命在他手中,他的人生还会不会波澜不惊的继续?他的英雄情结还会不会多年如一日的蔓延?
    南子说得对,英雄都是有残缺的。表面的风光,掩饰了内在的悲凉。南子,就是他英雄情结的第一个牺牲品。
    毋庸讳言,他爱她。她小他十多岁,极美,那种美貌让他第一次见时惊为天人,他只能在心里用“灿烂”两字膜拜。
    他当时受命给牧民扫盲,说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别人听不懂,她主动请缨做了他的翻译。这样,就有了经常接触的机会。她的爱情像火,—经点燃,熊熊燃烧,不加节制。她找各种机会接近他,央他买东西,问他借书,请他去牧区玩。晚上,睡不着觉,她策马到他的院前,就对着窗户看。窗子是—格温暖的火,火中央有个黑黑的剪影,越来越灼烫地烙在她心上。
    夏天,是草原最美的时候,森林蓊郁,野花繁茂如星,溪流亮闪闪地从林子里冒出来,远山层峦叠嶂,一片苍翠。
    她跟他同骑一匹马,马腾腾地飞奔,好像翅膀,要飞起来,大片大片的土地在他们面前出现,又闪在身后,路前面还是路,世界无比辽远,而年轻的心那么广博,他们似乎可以无止境地飞下去。
    到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如愿找到了一汪泉水,月牙的形状,周围都是宝塔一样尖尖的树。树影荡在水面,青黑一片,上面又摇晃着粼粼的波光,全是跳荡的星星。
    她跟他讲一个古老的神话。传说,男女在此湖中共浴,会永远相亲相爱。
    “我们发誓吧,永远相爱。”她说着,无比坦荡地脱光衣服。月亮在她身上镀上银光,细细密密的古铜色肌肤,锦锻—样紧致。乳房哈密瓜一样沉甸甸地坠着,是完全成熟了的,等着谁来采摘。而腰臀处的曲线最为曼妙生动,就像藏了一条美女蛇。他呼吸急促,对着这样一种原始的美和坦荡的姿态,蓦然生出不敢之心。
    他无比艰涩地说:“我去打只野兔子,我们,待会儿吃烤肉。”
    一个被军纪管束的老男人,对爱情有本能的渴望,可是吃不消其间的浪漫,浪漫是诱惑的,同时也是危险的,而他只要娶一个本分的老婆。
    正好,那年秋天,师部分来了三个女兵,其中一个是甄晓慧,论资排辈,她应该给他做妻子。她剪齐耳短发,穿草绿色军装,不算漂亮,但称得上端庄大方。上级领导安排他们见了面,甄晓慧也没有太大意见,其实他也不该挑剔,这算是福利。别人大概都在流着口水羡慕他呢。可他脑子里全是南子,那坦荡清白的眼神,永远撕着的丰润小嘴,还有月夜下的诱人胴体,早就压平了藏在他脑海深处。
    理智要求他娶甄晓慧,感情则向南子倾斜。他开始找借口推辞那桩婚事。他的母亲病逝未满三年,按理该守孝;自己年纪不大,该照顾年纪更大的,等等。甄晓慧也是个直爽脾气,找到他,说:你把我当骡子还是马,想叫谁骑就谁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有喜欢的人是吧?谁?要不要我给你保媒?”
    “我……”他知道军队有军队的规矩,婚姻之事还轮不到自己做主。何况南子年纪那么小,生性风流,恐非踏实过日子的人。
    甄晓意说:“好,我把话撂这里,你要守孝我支持,我等你满三年。你
还小,我也不大,横竖,我就认你。”
    他傻眼了。
    甄晓慧就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在军部住下了。她给他收拾房间,给他洗衣 慢慢地,潘时人也觉得有个小家是件温暖的事情。他的心开始松动。
    但是那年冬天又发生了事情。
    暴风雪来了。首先来的是风,冬天的风脾气最不好,它毫无征兆呼啸而来,把枝杈摇得歪歪扭扭,把房子撞得摇摇欲坠。家家户户都在加固房子,用羊皮贴紧窗子。
    南子因为知道他要结婚了,那几天心情不好,每天都早早出去放牧。那天,羊群啃着石缝间硕果仅存的草,而她痴痴望着蓝天,没心思地随着羊越走越远。到变天的时候,她才猛然醒转,要赶羊回家,但风那么大,风让羊惊惶了,它们咩咩叫 着四处乱跑,她赶了这边丢那边,跑到那边这边的羊又散光,终于精疲力竭。而雪开始纷纷扬扬。她知道雪下大后,莽莽苍苍的山谷会变成一条巨大的毛毡子,她就再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放弃跟羊一起回家的打算。
    天突然就暗下来,寒气开始往她身上蹿,绳子一样捆绑着她,让她越来越僵硬。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感到越来越累,而路怎么走都像是同一条,家倏忽就被雪吞没了。
    她终于走不动了,牙齿咯咯响,睫毛上似乎都是冰凌。她靠着树幽幽想,还没嫁人就要死了。可是还是死了吧,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很绝望的。
    她开始唱一首草原上的情歌:……和……两个村庄,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和……两个人儿,什么时候看总是远远的……
    她重新感到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旁边燃着一堆火,火光照亮了潘时人的脸。潘时人抱膝坐着,下巴搁到了膝盖上,眼光有点直。
她赤身裸体地裹在他的军大衣里。按草原上的匀俗,冻僵的人火苗是烤不热 了,只有用人的体温去焐,把寒气吸出来。也许刚刚,他已经用他的手、唇以及躯体焐过她了。那样幸福的时刻,她却没有感受能力。她深以为憾。
    “时人,你过来。”她叫他。
    他连忙挪过去:“你醒了?你爹找到我那里,我发动全团的小伙子出来找。 
    “那为什么是你找到我?”
    “因为——”他顿了顿,柔情地说,“我想找到你,特别想找到你,我不你死。”
    她啪的一声,用尽全部力气给他一记爽脆的耳光。然后她扎到他怀里,死命捶打着他:“潘时人,我恨你,你让我死了好了,你对我太坏了。”
    他僵着身体,颤颤地说:“南子,别这样。”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结实的乳房上:“我冷,你抱住我。”他一下气短,叹了口气,前程在那副战栗的躯体下变得淡漠……大火烧了起来,他们俩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中,尝了禁果。
    其实,他受处分离开部队时是心甘情愿的。他对南子的埋怨是她进了铁路文工团做演员后开始的。
    演员这行当是名利场,收到的马屁与鲜花—样多,围着她转的男人多了,她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想做明星’想出国到好莱玛闯。有时候私自接了片子,更是累月不回家。两个女儿在家里嗽嗷待哺,她也不急,找个保姆了事。
    宁宁被绑后,他和南子闹得很凶,南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有天在饭店吃饭,他收到服务员拿过来的纸条:你的夫人很美,我在请她喝咖啡。
    他记得当时胸口一震,连忙给她电话。下榻的朋友处一直没人接,等接的时候己到午夜。
    “有没有陌生男人与你搭话?请你吃饭或者喝咖啡什么的。”
    南子笑了笑:“多的是。”
    “谁?你一个个告诉我。面貌特征,衣着穿戴……”
    “潘时人你是职业病还是神经病?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我真受不了你。” 
    “你以为你是大人,你的心智也就宁宁那水平。回来吧,出了宁宁的事后,我怕——不知道这个案子的主谋不是一般人。”
    南子怒了:“你好意思提宁宁,你要真担心宁宁,就把制服脱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时人,凭你的本事还怕找不到工作。再说你找不到,不还有我,我一个人賺的钱,足够养活全家。警察有什么好?尽做得罪人的事,你是真想搞到家破人亡?”
    谈话不欢而散。潘时人不是没问过自己,这身制服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没错,他参军,然后到公安,再到海关,从事过的工作都跟制服有关。他有制服情结,制服给了他职业荣誉感。他喜欢战场,喜欢破案,喜欢千里追踪,殊死搏斗,喜欢斗智斗勇,血战到底。这份工作不仅仅让他安身,也让他立命。他模模糊糊觉得,离开这份职业,他也许未必不能有所成就,但不是心魂所系,他的快乐与成就感也不会来得那么浓烈。
    离婚是南子提的。她实在受不了他的神经质表现。因为,他真的北上调査那些与她喝过咖啡的男子。
    而潘时人间意离婚,除了成全她的选择,也有保护她的意思。他不希望南子重蹈宁宁覆撤。
    这一切却似乎正中“野狼”下怀’他又给他留言:这样迷人的女子,你 放弃?恭敬不如从命,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她。
    他于是疯狂给南子打电话,问有没有人追她,要她无论如何不要答应,
能是陷阱。直到南子抱头尖叫,并且果断地换了号码。
    后来,他还是从宁宁口中得知,南子嫁给了—个外国人,已经远赴美国。 
    她的生活应该不赖,嫁的是大款,住的是豪宅,据说家里的女佣开的都 驰。几年后,还给人家生了个男孩。悦悦给宁宁发过那男孩的相片,据说长 子,但他一直没有勇气看。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得遗憾,去了异国,她仍旧没有条件发展自己的事业,不过是做了个有钱一点的家庭主妇罢了。
    跟甄晓慧是正正经经过日子,激情不足,温情有余。她是他坚强的后盾,支持他在前线冲锋陷阵。他想,这辈子拥有过两个截然不同的女人,过两种截然不同的婚姻生活,应该是此生无憾了。可惜的是,虽然年纪一大把,他依旧惆怅。才明白,这辈子也许可以结很多次婚,却只能爱一个正当年纪的女人。

9
    这些年,潘时人从当年的调查科科长干到如今的副关长兼缉私局长,仕途也算到头了,他今年59岁,明年就要退了。
    这样退下去,在别人看来,还算风光,但他不满足,因为跟“野狼”斗了近20年,别说把他抓起来,就连他姓甚名谁,长啥模样都不知道。他就像个隐形人,他看不到他,他却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要是就这么退了的话,他感觉自己会好奇而死的,然后永不瞑目。
    凭他的职业嗅觉,“野狼”应该从没远离。“夜来香”的案子,跟他有关系,可是徐曼死了,他的追踪又受到当年汪局的阻挠。当他因为贪念升职而放弃追踪时,他能想象他的对手在对他无情嘲弄。
    几年后突然出现的宁远,他也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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