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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花台弟子柳永纪事-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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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官酒也是民酿成’,来来来,给他二人赏酒。” 
  柳三变拿了酒,独自品了一点说:“呀,这是京都的仙醪酒(仙醪酒,由京都欣乐楼自酿,在宋时很有名,后金兵毁之,酒方不传。)也。”   
  今宵酒醒何处三(3)   
  “你好尖的口,怎知这是仙醪?” 
  “在京都时常饮此酒,故而能品得出来。” 
  “看来你是个豪饮之徒了。” 
  柳三变心里话,再说个好色之徒就全了。 
  “好吧,诸位还是继续,”一人道:“下面该刘大人出诗了。” 
  那个姓刘的老者微眯眼睛,捻着胡须缓缓道: 
  “下面我吟首《无题》,请诸位唱和。”说完便抑扬顿挫地诵道: 
  帘声竹影浪多疑,仙谷何能为解迷。 
  藻井风高蛛坏网,杏梁春晓燕争泥。 
  更看山远惟凝黛,纵许犀灵只骇鸡。 
  枉裂霜缯几千尺,红兰终夕露珠啼(《西昆酬唱集》。)。 
  众人听完一片叫好。 
  三变听得这首无题,心里很是喜欢,不说话,多饮了一盏酒。 
  巫阳归梦隔千峰,辟恶香销翠被浓。 
  那位开始审问柳三变的老者和诗道: 
  桂魄渐兴愁晓月,蕉心不展怨春风, 
  遥山黯黯眉长敛,一水盈盈语未通。 
  漫托NFDC2弦传恨意,云鬟日夕似飞蓬( 《西昆酬唱集》。)。 
  “杨大人。真是好诗啊,真好诗情啊!”众人又一片叫好。 
  我钱惟演才疏学浅,勉强和上一首,请诸位指正: 
  绛缕初分麝气浓,弦声不动意潜通。 
  圆蟾可见还归海,媚蝶多惊欲御风。 
  纨扇寄情虽自洁,玉壶盛泪只凝红。 
  春窗亦有心知梦,未到鸣钟已旋空(《西昆酬唱集》。)。 
  三变听这人道出钱惟演(钱惟演(977—1034)字希圣,五代十国时吴越王钱俶之子,真宗时授太仆少卿,命直秘阅,知制诰,预修《册府元龟》,官至枢密使。)三个字来,心里已经明白,这官船上肯定是西昆一派的诗人无疑。这西昆派诗人互相唱和,风靡一时,如果真是他们,那么被称为“杨大人”者肯定是翰林学士、户部郎中杨亿了;“刘大人”自然是和范仲淹一起的秘阁校理刘筠无疑。正想着,只见张先按捺不住立起身来,深施一礼道: 
  “钱大人可否是京城有名的钱太仆少卿大人?” 
  “正是。”有人道。 
  “唉呀呀,在京城时常听范仲淹说起你,如果你不是到了江南,兴许我们早就相识了呢。” 
  “怎么,你认识范校理?” 
  “岂止认识,关系好着呐,此次往金陵,就是他书信一封,将我荐给升王。” 
  “哦,这么说是遇上仲淹知己了?” 
  “哪能说不是呢,这全是天意呀。” 
  一个年轻人看看张先,又看看柳三变道:“路人之说不可轻信,让他拿出范仲淹帖子来。” 
  张先不等说完,早跑了出去,拿封书信过来给钱惟演。钱惟演看了看,交给刘筠,刘筠道: 
  “这是范希文的字体,丝毫不差。”回过头来问张先: 
  “请问尊姓大名?” 
  “姓张名先湖州人。” 
  “啊,原来贤俊是张子野,早就闻得你的诗名。那么这位是——”刘筠看着柳三变问。 
  “他叫柳永,也是我的知己——半路知己。”张先抢着回答。 
  “贤俊既是范希文的知己就请上座。”众人说着将张先让到好的座位上,张先不无得意地对柳三变道: 
  “兄长,遇着熟人了,你就放心大胆地喝酒吧。” 
  气氛更加热闹,钱惟演向张先介绍在座众人,依次是杨亿、刘筠、宋庠宋祁(宋庠、宋 祁,北宋时著名词人。)二兄弟、文彦博、赵挕⒑蓿羁拷涞谋闶嵌嗨甑年淌猓淌猓991—1055),字同叔,临川人,真宗时赐进士出身,仁宗时任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是极受真宗皇帝赏识的年轻才子,世传他七岁能文,十三岁以神童召试,赐同进士出身,一直在东宫伴读。 
  众人谈了一阵闲语笑话,刘筠问张先: 
  “贤俊一路山水景色,可曾又有佳作?” 
  “一路诗兴不佳,偶做几首曲子。” 
  “曲子?”刘筠看看杨亿说,“我二人均不好此道,可学生们偶有所为,可否换换耳目?” 
  杨亿道:“使得使得,且教取来,让这些女子和我等的诗一同唱来,看哪个好听——而今这曲子是越来越兴,大有盖过西昆之势呀。” 
  张先起身,刘筠按住他道:“何劳贤俊动身。”向门外道:“来呀,将这位贤俊的诗章从那船中取来。” 
  “就在那个包袱里……”张先话没说完,听差早已离开。 
  过了片刻,听差拿着一些纸头进来,柳三变一看,不由心中叫苦,这听差将他昨日所录梦中之词也一同拿来了。 
  杨亿拿着词章往下看道: 
  “‘忆郎还上层楼曲,楼前芳草年年绿。’唉呀,不错,你们看看,真是有些文采。” 
  于是众人传阅,啧啧不已。 
  杨亿又翻到第二片纸: 
  “贤俊这字还需下些功夫——嗯,‘潮上水清浑,棹影轻于水底云。去意徘徊无奈泪衣巾。犹有当时粉黛痕……’也不错,你们品吧。”说完将这张纸递给众人。 
  杨亿又翻到第三页纸: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张先词《醉垂鞭》中句,见《张子野词集》,其词下片云:   
  今宵酒醒何处三(4)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你们念出来,我听。” 
  张先听杨亿不住地夸奖,早已喜得心花怒放,手舞足蹈,频频举杯,快快饮酒。 
  “诸位注意,张先这首词真是高妙,哈哈哈哈。”说话者是赵挕!
  园林晴昼春谁主。 
  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 
  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 
  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刘筠不等赵捘钔辏酵罚骸把畲笕耍闼嫡庹畔染挂残吹萌绱撕么剩俊薄
  杨亿接过纸头:“字也不错,潇洒飘逸,有太白遗风。”看着张先道:“哦,先贤真是高才,方才错怪了。” 
  张先听说急了,忙说:“大人,错了,错了。”拿过其余纸头一看道: 
  “这、这、还有这,都不是我的,是谁错放到我包袱里了。” 
  “贤俊莫过谦,你的包袱里怎么会有别人的诗章?” 
  “你们看,这字也不是我的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仅字不是张先的,纸也不是张先的了。 
  “哈,这有一曲更好听的。”宋庠说着念了出来: 
  “……远恨绵绵,淑景迟迟难度……”众人静听宋庠诵唱,当唱到“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NFDE1,却道你但先睡”时,晏殊勃然而怒: 
  “如此低级下流之语,怎也入得词来!” 
  “这不是我做的。”张先还在申辩。 
  柳三变见此状况,便站起身来: 
  “这些小词是小生所作,和张先无关。” 
  杨亿闻言,欠身问柳三变:“这些果真是你做的?” 
  “是我昨日梦中所做,《黄莺儿》梦中得半片,醒后补半片,其余均是梦中之语,草录下来,未得修改,有污大人耳目,万望宽恕。” 
  杨亿沉吟半晌:“晏殊呀,我总觉得这几首词确有些不同凡响之处,你看呢?” 
  晏殊道:“前两首倒也好听,只这《斗百花》一首之下片有些低级下流。” 
  “虽然下流,却也贴切,不妨让这些女儿唱出,看效果如何。” 
  坐在众人身后的女儿们便操琴调弦,咳嗽几声,将杨亿、刘筠、钱惟演等人录好的《无题》三首唱出,然后唱的是张先的那几首曲子。 
  杨亿抚着长髯对刘筠耳语道:“要唱,律诗终究不如曲子。” 
  “是呀,曲子虽为诗余,却有些长处。” 
  钱惟演说:“我想,再过十年八年,这曲子的名头将盖过诗文。” 
  众人边听边说,到了柳三变那几首词,待一唱,众人哑然不语,觉得丝丝入心,声声入耳,尤其是那晏殊看不上的曲子,更是惊心恨心伤心俱备,让众人叫不起好来。 
  不觉间天色已亮,艳阳高照,柳三变被自己的曲子勾了心,更加想念即将见到的佳人,便起身告辞。 
  众人送二人出来,杨亿微笑着到柳三变跟前说: 
  “贤俊词艺,在座众人都不能比,将来必有成就,只有一点不好之处,一定要改。” 
  柳三变连忙施礼:“请多指教。” 
  “切不可学柳七做词。”杨亿说。 
  柳三变喏喏而退。 
  柳三变和张先上船后,杨亿指着二人说: 
  “柳永此人,将来必在词坛有名,他的名气绝不在柳三变之下,更不在你们几位之下。” 
  众人都说有理。 
  两只船上的人抱拳作别。 
  两只船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今宵酒醒何处四(1)   
  柳三变踏上泗州时的心情如同旱地里等待雨淋的庄稼。而此时,乌云密布,说不准还有些闪电呢。雨就要下了。 
  “柳永兄,咱们尽快找个地方住下,免得雨淋。” 
  “不怕,泗州的雨淋不坏人的,再说这几日劳顿,让雨淋淋也好。” 
  真是个怪人,张先心想。经过船上那一遭奇遇后,他对这个长他三岁的“半路知己”已有了新的认识,此人虽然不露声色,可财才俱备,人也随和,又懂些诗词,和这样的人相交,不污了他张先的名声。想到这里,张先黯然神伤,自己饱读诗书,可时时免不了饥馁之苦,看人家活的,再过三年,再过三十年我也许都活不到这个份上。 
  张先当然不知道将来,不知道三十多年后他将比身边这位仁兄好多了,而且越来越好,八十五岁时,还买个小妾回家,以至于苏东坡也为他写了两句诗:“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苏东坡《张子野年八十五,尚闻买妾,述古今作诗》。),真可谓老色鬼一个。 
  可现在,他才二十七岁,而且他的风流将不会柳三变般流传于世。他只是在这本书中出现,是个次要人物,或者说是配角。 
  现在,这个配角的思想压力很大,原因在于他看到几乎和他同龄的晏殊,如今已功成名就,朝伴皇上,晚随重臣。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也。 
  “必须从整体上分析自己已经走过的道路,找出失败的根本原因,而且要马上开始这个工作。”这样想着,便再次催促柳永: 
  “兄长,咱们还是找个旅店住下吧,你看人们都躲起来了,就咱两个在这人烟稀少的路上走,有什么意思。” 
  “好吧,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再说。”柳三变说着左右看看。“可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到哪里躲雨呢?” 
  “柳兄,快看,那不是个去处吗。”柳三变顺着张先的手指望去,但见前面濛濛雨雾中有一个孤零零的院子,便说也好。 
  二人顺着大路边的一条青石板小道往那院子而去。这院子建在一个池塘边上,池塘上有个小岛,岛上还有个小亭,池塘中的芦苇长得很高,一条木板浮桥连通小岛和陆地。张先道: 
  “柳兄,咱们是叩人家的门呢还是到那个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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