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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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还真把我忘了?她失望地推了下我,又很快笑了。
我是可馨的朋友宁梓啊!
可馨是我远在国外的未婚妻,可宁梓是谁?
你真不记得我了?一年前,在机场送可馨时,她像死了亲爹一样地抱着你哭,最后还是我把她哄得不哭了。
她试图提醒我,可我还是没想起她,只好挠着头,假装有印象地哦了几声。
想不起来算了。她无所谓地说。
重新认识下吧,我叫宁梓。宁静的宁,木辛梓。她大方地伸出手。
我没擦手心的汗:你好,我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叫什么的。你不认识我,可我忘不了你。她握着我的手,笑。
她再次问我为何在这里出现?我说假期没什么事,来这里玩,找老同学叙叙旧。我问她怎么样?她说她和她的乐队来这个城市演出。我问她,你是主唱吗?她没否认。
也就是几个朋友凑在一起瞎玩呗,顺便还能把钱赚了。她靠在护栏上,轻巧地回答。
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是红色的,耳朵上打满了耳钉。各种样式的手环大大小小地套在手腕上。她穿了好几层衣服,最外层是件拉了一半拉链的运动衫。她看到我在看她,傻傻地笑。
可馨呢?什么时候回来?想她了。宁梓和我对视。
得到圣诞节了。我低下头,躲她的目光。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别忘了请我。宁梓笑着说。
我连头都没有抬:一定,一定。
这时有人喊她打牌,她不耐烦地说就来。
我乐队那几个哥儿们,特烦。宁梓多余地给我解释,那我先下去了?
我说好。宁梓说再见。
她走了没几步又回到我面前:把酒借我用下。
她拿走酒瓶,把酒倒在桌上,用手指一下下蘸着写着什么。
好了!她擦手,神秘地笑。
宁梓还给我酒瓶,又说了次再见,转身跑去。
我走到那张桌前,在弱弱的烛光下,一串变了形的数字很快被风吹干。
7
酒吧里人多了,也热闹起来。色调变暖,音乐换成轻快的电子乐。
董三看到我朝他走去,迎着我喊:你去哪了?正找你呢。他拉我到一桌人前:我给你们介绍下,我老同学,大学老师,作家。一群男女回头看我。我认出王老板,对他点头示意。
我随董三坐下,王老板递给我啤酒,我谢了他,他摆手说都是朋友啦,别客气。
董三指着几个女孩说:这些都是我妹妹。妹妹,来,陪哥哥喝一杯。女孩们在董三的话中笑得狂野。有个女孩白了董三一眼:谁是你妹妹?我又不是你妈生的。众人狂笑。董三赶紧补充:同父异母,同父异母。
在阵阵笑声中,我渐渐显得多余,只好坐在角落喝酒,听董三说这个女孩裙子漂亮,夸那个女孩长靴性感。女孩们都叫他流氓,用瓜子砸他,他只笑不躲。
再后来,王老板也陪董三一起用当地方言和女孩们聊天。女孩们到处乱看,爱理不理地应付着。
我更加无所适从,想离开又不知该去哪好。我掏出手机,想着发条短信给谁。我还没想好,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几张桌子后,站在椅子上的宁梓……
她一手握酒瓶,一手夹烟,眯着眼,在节奏中舞动身体,长发左右摇摆。
宁梓仰头喝干一瓶酒,有人鼓掌,起哄。宁梓蹦到地上,大叫着扑向她身旁几个长发男人,笑着骂他们,用靠垫砸。
我陪董三和王老板喝了几杯酒后再看向宁梓,她叼着烟,眉毛微皱,假装思索地出着牌。
喝到后半夜,该醉的已基本喝醉。董三读完几首诗后,又拉起邻座女孩的手,装模作样地给女孩解读手相。有人起身告别,紧接着女孩们陆续被人接走。董三像是心有不甘,可还是叫来服务生买了单。
我扶董三出了即将关门的酒吧,在等出租车时,我又看到宁梓。她在两个男人的搀扶下晃出酒吧。她歇斯底里地高喊:我没醉。两个男人并不理会她,连拉带拽地把她向前拖去。
宁梓尖叫,奋力地蹬腿。
宁梓还是被塞进车后座,没一会儿,那辆车就开远不见了。
8
隔天酒醒后,董三叫上王老板一同去车站送我。火车晚点,我们在站台上抽烟,道别。 我感谢王老板几天来对我的招待,让他再来北京时一定要找我。王老板说会的,他还说:我给你的那几个电话你都记好,回去后你就和他们联系,都是朋友,有事找他们就行。我再次感谢了王老板。
董三买来几瓶水和泡面,让我路上吃。我问他何时再回北京?老同学都想见你。
董三正色说:不出本诗集,我誓不回京。
他这句话把我和王老板都逗笑了。看他那严肃样,我也就没再揶揄他。
车到站了,站台顿时拥挤混乱。我拿起行李和他们正式告别。董三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拉上王老板,转身混入人流,没有对我说再见。
9
车上很暖和。一觉睡醒,天色发灰。
我取出泡面,正要打水,却听到手机在响。我猜是董三,打开看竟是一陌生号码。
你好,我,宁梓。
你好。
知道我是谁吧?
当然知道。
手机那边宁梓在笑。
昨晚真不好意思啊,我喝得有点多,所以一不小心就……不好意思啊。
没有,你多虑了。我说。
呵呵,那就好。其实吧,我不是你昨晚看到那样……那样……我……
宁梓语无伦次地表达着。
你在哪儿呢?
火车上。
火车上?!
对啊。我回去了。
啊!回去了?怎么走得这么急啊!我还打算请你来看我们乐队今晚的演出呢。
抱歉,真不巧,下次有机会一定看。
也只能这样了。宁梓失望地叹气。那等我回去后再和你联系好吧?她又笑了。
我说好,祝你演出成功。宁梓说谢谢,你路上小心。她挂了电话。
我存了她的手机号,就又打水泡面。面还没熟,我又收到宁梓的短信。短信没有内容,只有一个用符号拼凑成的笑脸对我笑。
10
我又回到了我熟悉的城市,继续着无谓的一天。清晨七点,我准时起床,胡乱吃过早饭,喂完狗,再开车去学校。运气好时,半个小时就能到达。
在课堂上我从不点名。也不在乎学生们是否认真听讲。就算他们睡觉,看杂志,或发短信,我都不会过问。他们能选修我这门枯燥的文理课我已十分感激,哪敢再有更奢侈的要求?基本上我是照着讲义读完每节课的。这样下来,除了口渴没有什么其他的不好。
上完课,再去系里开个冗长的会,这一天对于我就算过去了。我会赶在堵车前回到家中,简单煮些东西吃,然后洗个澡,关窗睡觉。
正当我梦到高潮,该死的电话响了。是可馨,她问:宝贝你在干吗?我想都不想地回答:在想你啊。她满足地笑,让我上网。
我想你了,她幽怨地说。
我用凉水洗脸,打开电脑上网。视频的可馨穿得很少,很开心的样子。她问我这些天过的怎样?我说很好啊。累吗?我说不累。我问,你呢?她说,贮惨了!不但要应付考试,还得参加各种活动。
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她调整了摄像头,起身转了个圈。
我说漂亮极了,但穿得这么少,会感冒的。
她笑:不会的,亲爱的,我这里还很热。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我看表,将近凌晨。可馨没看出我的困倦,她略带自豪地说:怎么办啊亲爱的,又有个英国大帅哥非要请我吃饭,怎么推都推不掉,我去不去啊,都无奈了,真烦。
我笑她:去,全靠你出卖色相赚外汇呢。
去你大爷的,她娇嗔地骂我。
可馨说她想儿子了,我便把狗抱来给她看。她慈母般地喊着:儿子,想妈妈没?妈妈好想你,你要乖啊,听爸爸话,听见没?
我听着别扭,可还是忍住没笑。我举起狗的爪子,给狗配音,打招呼给她。可馨骂我傻,脸都笑变了形。
又一个小时过去,可馨终于说了再见。她说接她的人来了,她得走了。我祝她玩得开心。
会想你的,亲爱的。她说。
我也会想你的。我说。
11
周一至周五的日子就这样近乎雷同,毫无惊喜。只有周末,我才能找到放纵自己的理由。我会约几个不常见面的哥儿们喝酒聊天,听他们讲各路绯闻,评价演艺界女明星的身材。他们讲的黄色笑话即使是我听过多遍的,但仍会配合地夸张大笑。喝到最后,我的话也越来越多。哪怕是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话我也敢讲。反正说出来也没有人会信。他们会以为我说的都是酒醉后的胡话。
当然,也不是每个周末都是这样度过的。一个人的周末也坏不到哪去。我会待在家里,陷进沙发,盯着电视看。再无聊的节目我也不会觉得难看。到了深夜,所有电视节目结束了我也不去睡,找出买了很久的影碟,一部接一部地看。每部电影我都会看得入神,随着情节起伏。奇怪的是,有一次我在看一部喜剧电影时竟然感到悲伤,笑着流出眼泪。
那个叫宁梓的女孩我差点忘记她。幸好有一次上厕所,我翻开一本过期的时尚杂志,里面有对宁梓和她乐队的采访。杂志上的她还穿着我见她时穿的那件衣服,笑容更加迷人。
12
我第二次接到宁梓的电话比第一次还要突然。
那天很冷,雪将化未化。我正在上课,手机响起,我不方便接,随手挂断。可我还没讲几句,铃声再次响起,学生们交头接耳,课堂开始混乱。我快步走出教室,接了电话。
嗨,还记得我吗?
宁梓吧?
嘿嘿,行啊,没把我忘了啊。电话里杂音很大。
你在学校吗?
我说我在上课。
你在上课啊?宁梓压低声音,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的。
没关系,等我下课再打给你。
不用了,我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你学校了。
你来我学校?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去啊,不多说了,你快去上课吧。
我说好,半小时后学校门口见。
13
一下课我就跑到校门口。找了一圈没找到她。正要给她电话,后背被谁拍了下。回头不见人,向左看,宁梓像恶作剧被识破后的孩子,哧哧地笑。
嗨,她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半个给我打着招呼。
我点头对她笑。
有十几秒,我们就这样傻傻地看着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
宁梓戴着黑色的帽子,嚼着泡泡糖,像鱼一样,啪啪地吹着泡泡。
你,还想在这站多久?宁梓歪着头,眨眼对我笑。
我还没回答,她已走进校门。
她的睫毛好长。
14
宁梓在校园里的回头率高得吓人,无论男生女生都频频回头注视她。
宁梓并不在意,她双手插在上衣兜里,顺着路沿跳上去,蹦下来。
她的裙子短得没过膝,长袜如同渔网贴在修长的腿上,全身除了外衣是白色,剩下都是黑色。黑色的靴子,黑色长袜、裙子。甚至连眼圈也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