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5期-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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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跑去玩自制的雪球。在音乐停住的间隙,军伟侧身问我:她这拉的什么?
我说不知道。军伟意外地看我:你不也是重点高中的?怎么能不知道?
学校又不教拉琴,再说我也不是学音乐的。我尝试着解释给军伟,却发现这很困难。
她怎么只拉不唱?她唱歌肯定好听。
这种曲子没歌词的。我笑了,军伟也被我感染得笑了。
那她怎么不拉刘德华的歌?她也爱听的。
胖子跑来强迫我们离开。军伟说再等一下,听完这曲再走。
军伟掏出烟分给我和胖子。风太狂傲,烟无法点着。胖子和军伟双手围成圈,让我点燃了烟,然后用那根烟对着了他们口中的烟。
三个微弱的烟头,在飘雪的旋律中,从左到右,明暗交替着。
10
初夏,林小丹的高考一天天地临近。好像就在这时,军伟和林小丹的感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军伟很少来接送林小丹。偶尔在校门口碰见他们的那几次,林小丹的笑容似乎也不像先前那样欢快明朗了。有次我甚至看到了他们激烈的争执,林小丹边喊边甩开了军伟的手,赌气似的跑进学校,看起来样子很生气。而军伟也低下了头,推着车,黯然离去。
有天黄昏,教室里几对男女嬉笑玩闹在一起。燥热的空气中,一种莫名的烦躁感使我无法静下心看书。我干脆出了学校,骑车去往军伟那里。
还没进军伟家的巷子,我就看到了巷子里穿着邮递员制服的三宝,他缓慢地蹬着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叫住他,半开玩笑地问:不好好上班,又跑军哥这打牌啊?三宝勉强地笑了笑,反问我:你不也一样,不上课,来这干吗。我们都笑了。我注意到他车前的筐子里装有很多信件和包裹,就拿了几封翻看。三宝急忙从我手中把信夺走,说怕我把信的顺序弄乱,耽误他去送。我没趣地埋怨了他两句,问他:军哥在家吗?在,在。他含糊地回答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盯着他看,他的眼中有藏不住的慌乱。没事,没事,你快去吧。我走了。三宝急着要走。我拽住了他:说吧,都是兄弟,有事还瞒我啊。我点了根烟给他。三宝接过烟,猛吸了几口,吐了烟圈,看着我极其认真地说:好吧,我告你,但你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能乱传,更不能让军哥知道是我说的。我向他保证,他还是不放心,我又发了誓,他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三宝说:年前林小丹去省城考专业课的事你知道吧?我点了点头。三宝继续说:前些天,军哥对我说,林小丹专业课通过的可能性非常大。他嘱咐我说,如果林小丹的成绩单下来,让我别送学校,直接送给他。当时我挺犹豫的,这事可非同小可啊。但军哥说,是兄弟就帮他这个忙。我也实在无法开口拒绝,只好答应了……这不,今天上午她的成绩单到了,我就趁送信时,给军哥送来了。看军哥读信时那表情,她像考得不错,通过了。
三宝断断续续地讲完了。他长叹口气,拍着我的肩说:兄弟啊,我明白这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我也实在没办法。你可得替我守住秘密,要知道,这事要真泄露出去,搞不好我是要蹲局子的。我机械地点着头,嘴上说着知道,知道。三宝还是不放心,又说了很多话给我。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脑中乱极了。他又叮嘱了我几句,骑着车,渐渐骑远了。我点了烟,没抽两口,就扔在地上。我朝着军伟所住的地方看了看,掉转车头,离开了。
11
不知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还是其他的什么缘故,自从三宝告了我那个令我震惊的秘密后,我的心中忐忑不安,整天处于恍惚的情绪中。当我在校园里看到迎面走来的林小丹时,我低下头,紧张地快步走开。好几次,望着林小丹忧郁的身影,我真想冲上前,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给她。可是我没有勇气,也不敢这样做,只好在林小丹一次又一次的远去后,我迎着灼热的日光,颓然地坐在路边。
有那么几天,我竟然有种强烈的负罪感。我再也没去找过军伟,甚至害怕见到他。在学校,我也刻意避开林小丹会出现的地方,尽量躲着她走。这样的尴尬的局面在林小丹生日的聚会上达到了高潮。那一天,军伟所有的朋友又都聚齐在一起。大家都看得出军伟对林小丹是多么的在乎。聚会的饭店档次很高,军伟订的蛋糕和玫瑰花也很漂亮,引起在座女生们一阵赞叹。那晚我始终不敢抬头正眼去看他们,而主角林小丹也喝了不少酒。醉了酒后的林小丹哭了。她哭着说自己命不好,用心学了这么多年琴,到头来,一封通过的成绩单都没有收到。看到她在哭,我心中很不好受。我瞄了眼军伟,他只是低头喝酒,脸上毫无表情,一句话也没说。三宝的女友安慰着林小丹,三宝给我使了眼色,我站起来,拿着酒杯,小声地祝林小丹生日快乐。
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那两天,我听到林小丹想要放弃高考,回老家复读的消息。我斗争了很久,最终还是无法忍受那痛苦的煎熬,决定向林小丹坦白。我用午休的时间,拿左手给林小丹写了封匿名信。在信里我把事情的真相全都写了进去。在下午上课前,我让朋友托人把信转交给了她。
信一送出我就后悔了。巨大的恐惧感使我惶惶不安过了一节课。下课铃声刚响起,我就跑到林小丹的教室外。他们班还没有下课,但她的座位却是空的,郴、丹并不在。
我彻底慌了。想象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逃了课,失神地向军伟家骑去。一路上,我边骑边想,见到军伟后,我能对他说些什么?他又会怎么做?我就在这样的极度惶恐中,到了他家门口。
我一进到院里就听到林小丹在歇斯底里地哭喊。我手足无措,想到了离开。但林小丹的哭声使我改变了方向,朝楼上走去。
军伟的房门虚掩,透过门缝,我看到摔碎的暖瓶,一地纸片。林小丹头发散乱,满脸是泪。她对着军伟咆哮,捶打军伟的胸膛,每一拳都捶得很凶。军伟站在那,任她在他身上发泄,一动也不动。
又一个暖瓶碎了,碎片顺着热水静静地流出,流到门外。林小丹失控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做?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军伟抓住了林小丹的双手。
我恨你!林小丹咬着嘴唇,昂着头,恨恨地看着军伟。
四周顿时无限寂静,我这才听到屋子里竟然还有刘德华的歌声。林小丹蹲下身,发疯似的捡着满地纸屑。已经湿了水的纸片也被她紧紧地攥在手中,污水渗出指缝,沿着胳膊,滴落在她洁白的裙子上。军伟尝试着去拉她,她反手打在军伟的脸上,骂他滚。
让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军伟粗鲁地抱起林小丹,把她重重地摔在床上,压在她身上狂乱地吻着。林小丹这才反应过来,她开始挣扎,尖叫着,求军伟放开她。
林小丹不断地哀求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的视线盯在军伟粗暴解着林小丹上衣的手上。我想别过头去,可林小丹的哭声让我仿佛植根这里,寸步难移。
夏日午后的风吹过,门开得更大了些。
林小丹在军伟的身下不断挣扎。军伟在她脖间狂乱地吻着,林小丹头一偏,忽然就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又是那双眼睛,又一次与我无措的目光对视。她就那么看着我,不躲。
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我虚弱极了。一伸手,那扇门就被我彻底撞开。
剧烈的碰撞声后是军伟的怒骂。我似乎听到他骂了声滚。看着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只是傻傻地站着,不动,也无法动。
猛然间,林小丹推开了伏在她身上的军伟,光着脚,含泪从我身边奔出。
屋子里只剩我和军伟两个人了。军伟死死地看着我,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歪着头,搓着手。军伟转过身,我看到的是他宽大的后背。军伟举起正在播放的录音机,奋力朝我站的地方砸了过来,机子砸碎在我身后的墙上,零件四溅,有血从我的脸上流出。
12
那天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林小丹,一次也没有。直到高考前两三天,林小丹来找了我,给了我一封厚重的有质感的信,一个字也没多说。信封上没有收信人的地址,但我知道我应该转给谁收。
天黑之前,我赶到军伟屋外的阳台,趁着落日的余光把信交给他看。他毫不惊奇地拆开,从看第一页开始,笑就贴在他的嘴边。只是越往后看,笑也就变得越假。最后一页合上,军伟的脸不自然的难看。他努力地冲我笑,无所谓地像没发生什么。他把信给了我,转身趴在凉台上,凝视着正被夕阳吞噬的远方,两眼无光。我粗略地翻看完长达十页的信,似乎也懂得了林小丹想表达的意思。我把信装回在信封里,小心地交还给军伟。他整齐地对折后,慢慢塞进上衣内侧的口袋。看他无助的样子,我心中不好受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说给他。看着欲言又止的我,军伟苦笑一下,甩甩手,又轻摇着头,把放在凉台上的空酒瓶奋力地掷向空中,没有摔碎的回音。
喝酒去吧,军伟说,你陪我。
13
是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酒馆,军伟点了许多菜却没动几次筷子。他一口一杯地喝着,不接我的话,也不听我的劝。
我理解她,也接受她的选择,军伟说,她林小丹是谁?我是谁?这点自知之明我张军伟还是有的,不过我就是想不通,真像她说的那样,考不上好大学,就没好的前途?那我和三宝他们连高中都没上过,现在不也有吃有喝,活得好好的?我就不明白,高考比什么都重要?考不好能死啊。
军伟越说越激愤,近乎失控地喊叫。邻桌的男女频频回头看向军伟,却又被满地的空瓶和军伟凶狠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我仔细地看着军伟涨红的双眼,想对他说高考对某些人确实很重要,比生命还要重要。可话没出口,就随着满满一杯酒咽回肚中。
从小酒馆出来已是午夜,我说军伟你喝醉了。他自尊地打掉我上前要搀扶他的手驳斥着说没醉。他像是要证明他的清醒,站到路沿上,表演着走直线给我看。他掉下去又站到起点,双臂想保持平衡却又像失重的天平一高一低,他又一次掉下去,却又一次从头走来,不停地说:你看着啊,你看着……我放肆地取笑他,他不服输一遍遍地重复着。无声无息的马路延伸着,路灯下走不成直线的军伟和身后笑到狂野的我像是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们跌跌撞撞地走穿一条街,军伟惊喜地听见了他最爱的那首歌的前奏。他几乎是冲进那个围满路人的露天卡拉OK摊。
我唱五十首,刘德华,刘德华的歌。
军伟一首首地高吼着,嘶吼声渗进这条街每个角落,传进每一只耳朵。围看的路人却并不在意军伟唱得是否好听,每张脸带着看戏的坏笑盯着电视里穿泳衣卖弄风骚的女人,津津有味地咽着口水,豪放地吐着痰。军伟兴奋地躁动,他脱掉外衣,拉着我合唱。而我的歌声却完全消融在他过于卖力的吼叫中。军伟并不在意,他大声地唱着每一句。他对那些歌曲熟悉的程度让观众们赞叹。他闭上眼,几首歌唱完,一句歌词也没有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