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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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少公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却还是坚持要回去,我笑着说:“这是你的爱情,不是我的。”于是籍少公沉默下来了,我把银子塞在他手里,转身走向后面的茶棚,他从后面跑上来堵在我的面前,眼眶红红的。我又笑了起来:“这孩子,你这是干什么?”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银子,才扭扭捏捏的说了句:“哥,谢谢你。”
我一个人坐在那间茶棚里,楚云碧今天弹的是她最拿手的那两只曲子:《朝云》《暮雨》,我突然想起来这茶棚还有个阁楼,四面透风,坐在那里听琴应该比在这里更好一点。
于是我信步走上二楼,这里果然通透许多,秋季,天际的云显得更加高远,偶尔有雁阵翔过,悲凉悠远的叫声渐渐滑向天边。在楚云碧飘渺柔和的琴声里,我想到了我的过去,也想到了我的未来,然而当我猛然抬头时夕阳已渐渐远去,我心里便不由生出一阵没来由的伤感,正是因为没有来由,然而却又实实在在的伤感着,心绪便瞬间烦乱起来。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至少现在已经不是,可能是因为这样的阁楼,这样的琴声,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午后,每个人的心情都会无法自持的低落吧!我想喝口茶,端起茶杯的时候,那杯茶早已经无声的冷了。
楼下突然响起一阵笛声,声音比一般的笛声更显苍凉。那天我发现我根本不懂得音律,除了琴声,其他的乐器我一点都听不进去,尽管楼下的笛声的确很美。这本是一支很有名也很容易使人安静的曲子,然而在他那凄惶的笛声里,我的心绪反倒更加躁动。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吹奏的这支曲子应该叫《墨翟悲丝》。伯俞泣杖,岁月无情;墨翟悲丝,人心明净,其中故事我也依然记得,然而这奏曲之人的心情,我又哪里能猜得透?
正此时,从那青楼后门里款款走出一个人影,怀里抱了一把琴,衣裙似雪,乌发如夜,美若仙人天降。尽管面目还看不清楚,但我知道,在这里只有一个人可以美到如此超凡脱俗:她一定是楚云碧!
她一步一步走近,完全能分辨出来脸面时,楼下的笛声便戛然而止。我记得她的眼睛不仅是很大,而且晶莹碧透,两弯细眉宛如初春的柳叶,眉眼间流窜着一股媚气。然而这一天,站在茶楼下的她却一脸冰凉,往日的狐媚一扫而净,换之以清新动人的冰清玉洁,我屏息闭气,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因为不忍心打破这世间罕见的美。
“你的墨翟悲丝依然清新不凡”,楚云碧站在门外向里面低语。
“可是我记得你从来都不会弹《朝云》《暮雨》这样的糜烂之曲”,音色沙哑,苍凉浑厚,一如他的笛声,这个声音不久前才听见过,我不由暗暗吃惊,难道是他?
“那是以前!再干净的丝,也要涤荡成色彩斑斓的绸”,她依然神情冰冷。太阳已经只剩下一角,西天上红霞凄艳绚烂,有雁阵斜过,声断四野。
“所以不止墨翟悲丝,我郭解更悲”,原来他叫郭解,他就是那个来去无踪的郭老爷吗?
“你更悲?是谁亲手送我进这春闺梦里人?红尘浊浪,千淘万漉,都见我楚云碧风光无限,又有几人想过我曾历过的苦难?”她很悲恸,声音开始颤抖,表情愈发冰冷。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男人的语气依然沉闷镇静。
“身不由己?谁人不知郭解勇?一声海笛江湖清!一个在江湖里呼风唤雨的人,又怎么会身不由己?”
“呼风唤雨又能怎么样?我不是江湖的主人,只是它的傀儡。”
楚云碧忽然一阵冷笑! “什么傀儡不傀儡?还不是为了保全你那点可怜的江湖声望?”
男人轻轻叹息:“这便是身不由己。”
“为了你的声望,所以要牺牲了天真愚蠢的楚云红?”
“不是牺牲,是保全!”
“保全?你以为你的话我会再信?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走进春闺梦里人时是楚云红,走出来的却是楚云碧。”
“楚云碧?这和楚云红是一个人!”沙哑的男声依然平静如初。
“不是,赢了江湖,你便已经输了楚云红”,楚云碧双眼噙满泪水,晶莹欲滴!或者我应该称他楚云红。
里面的男人开始沉默,良久他才凄然开口:“我现在可以带你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楚运碧却一声冷笑:“晚了!在春闺梦里人的楚云碧是顶梁的头牌,离开了这风月场,楚云碧什么都不是。”
“你甘愿这样一辈子?”
“是,倚门卖笑,声色犬马,我早已习惯了。”
“习惯就好”,里面的男人缓缓走出来,站在她的对面,果然是他,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竖起了发髻,那一顶狗皮毡帽静静的别在腰间。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她却侧颈闪开。于是他笑了起来,“也好,楚云碧也好!”他说罢转身,头也不回朝着巷子的尽头走去。
“郭解”,楚云碧忽然喊出来。他回过头来,默默的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便又稳步走回来,“还有什么事吗?”
楚云碧轻轻摇头,早先眼眶里含着的眼泪,此时已经风干。“既然没事,我走了”,他又准备转身,她却在这一刻举起手里的琴砸向他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楚云碧一阵阴冷的大笑,他无声的看着她,缓缓的问:“还恨我吗?”
“不恨了”,她回答的干脆决绝。
“那为什么不跟我走?”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她。
“我只当做我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又怎么会恨?又为什么要跟你走。”她抱着一把血淋淋的琴转身而去,他也不在原地逗留,转身大步而去。
十 捕役的悲歌(2)
十 捕役的悲歌(2)
我急忙跳下阁楼,远远的喊了声:“朋友,请留步!”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认出了我:“白思夜?是你!”
“恩!是我,白思夜。”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方而正,眉毛黑而浓,下巴和上唇上布满密密的胡茬,这是一张江湖侠客所特有的脸。
“要拿我回去见官领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孤傲的笑容。
“不是!”此时我的语气已经足够友善。
“哦!”他很在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冷冷的说:“既然不是要捉我,那后会有期”,说罢漠然转身。
“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可是你还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回答。”
他似乎根本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怎么?遇见我让你很不痛快吗?”
“当然。”
“怎么会?”我无端发笑,妄图缓解僵冷的气氛。
“京畿名捕遇见江洋大盗,如果不用走到你死我亡的境地,那么也绝不该有其他可能”,他语气生硬,神情傲慢。
“如果真如郭大侠所说,那我倒不如趁机见识下今天遇见的是个什么样的江洋大盗,有什么通天的能耐”,我说完把刀抽出鞘来,紧握在手。
他竟然淡淡的笑了,然后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根用麻木裹得严严实实的短棒,那应该就是他的武器——海笛!我猜想那一定是一根浑身白光闪闪的精钢长管,然而他并没有解开最外边那一层的麻布,而是轻轻放进了路边的草丛。
“怎么?不用武器吗?”
“不用!”微风斜过,他整齐的发束随风轻舞。
“但如果你不慎失手,反而被我所伤,整个江湖便会争相来给你复仇,到时我死无全尸都有可能。”
“恩,还算有点见识!但你的担心很多余”,他依然孤高冷傲。
“郭大侠言下之意,白思夜今日必死无疑?”
“未必!”
“为什么?”我尽可能和他说话,因为我根本没打算和他动手。
他却忽然沉默,冷冷的看了我好久才语气冷漠的说:“我不喜欢啰嗦的人,尤其憎恨只动口不动手的人,你要么立即出刀,要么转身滚蛋,继续去做你的第一名捕,不要拖延时间,你知道我在这长安多呆一刻危险就增加一成。”
“原来是因为害怕,我以为你们什么都不怕的。”我允自哈哈大笑起来。然而当我笑毕后头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去,右手里横握着他的海笛,身形伟岸,脚步沉稳。此时残阳如血,那踽踽而去的背影,恰如一匹独自远征的狼。
我快步追上去,跃起一刀直刺他的后背,我知道他一定会躲,然而当我的刀刃逐渐逼近,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可由于速度太快我已经来不及收刀,“闪开”!我一声高呼。他却只是微微转过头来,手里的海笛轻轻一挥,我随即感觉手腕一阵酥麻,刀从手心里脱离了出去,还在空中飞跃的身体扑通一声重重砸进了路边的草丛,抬眼时,我的刀正好稳稳的落进了他的手里。
他一声吁叹:“西域的宝刀?”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自豪的说:“的确是西域地宝刀。”他缓缓转过身来,一阵低笑,面带嘲讽:“可惜刀法差了点,还好,它现在在我手里了。”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的问。
“宝刀配英雄,跟着你,它便已经被辱没了”,他的脸上仍带有一丝笑意,然而语气里却满是惋惜。
“你想要这把刀?”我很愤慨,枉我称他这种人为大侠。
“我说了,我是江洋大盗”,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
“先要了我的命,再拿我的刀”,我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语气也足够冷静。
“好!”他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之以无尽的冷酷,随即将那把刀舞的密不透风。我睁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他,然后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把刀已经贴上我的咽喉,刀刃划破了皮肉,流出来的血温热粘稠。
他停下来,冷冷的看着我,极尽嘲讽的说了句:“京畿第一名捕?”随之放声一阵大笑,倏忽快如闪电般收刀,然后风一样飘然走远。
我急忙追上去的时候,我的刀便斜飞过来,重重的刺进了脚下坚硬的路面,他的声音随风传来:“好好做你的捕役。”
我失魂落魄向茶棚走去,猛一抬头时眼前竟站了一个人,是楚云碧,我很礼貌的向她笑笑,问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她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忽然问我:“你都听见了?”
难道她早就知道我一直在阁楼上,应该是!于是隐瞒已经没有必要,我点点头说:“不是我故意要偷听,只是碰巧!”
她轻轻点头,又随口对我说:“恩,你去追他了?”
我用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尴尬的笑笑说:“追了,可惜没追到。”
楚云碧此时也看见我脖子上的刀痕,着急的问:“他为什么打伤你?”
我又笑笑说:“他不是打伤了我,而是没有杀我。”
“你们认识?”她好奇的问。
“不算是!”
楚云碧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他现在是逃犯?”
我吃惊的看着她,不解的问:“算是,你怎么知道!”
她轻松一笑说:“你是捕役。”
“这有关系吗?”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似乎什么都能猜得到,但是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
“捕役要找的人,不是朋友就是逃犯,不是吗?”
“是!”
楚云碧突然呼吸突然加深了,想要问我什么却每次话到了嘴边又不说了,这样反复了很多次,她终于淡淡的问:“他真的走了吗?”
“走了!”
“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