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渡-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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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那座城的时候刚好是正午,这里冷冷清清,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但城墙上却并没有落下灰尘,半掩的城门上也没有结下蛛网。眼里的一切都干净让的我敬畏,使我不得不在走进城门之前挥去我满身的风尘。城内的青砖房舍井然有序,崭新的如同大雨洗过,宽敞的街边种满笔直粗壮的树木,城中央有一面不是很大但很明亮的湖,湖岸芳草萋萋,美的如同不存在的国度,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里一切的美好都沉沉的浸在一片死寂之中。我站在湖岸静静的看着自己在水里的投影,才发现师父亲自为我扎好的发髻早已经在跋涉中散落了,原先那一头乱蓬蓬的齐耳短发头发,这个时候也已经长的可以披散下来,于是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的旅程已经持续了这么久。
我允自站在城市的中央四处观望,俯身坐进松软的草地里小憩,专注的回想我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无法自拔的沉醉在那些或甜或苦的记忆里。梦醒时四周正好有湖光云影,芳草暖阳,还有我那些凌乱的从两颊泻下来头发,使我在恍惚间困倦的抬不起眼皮,我想我真的该休息了,于是解下身上的包袱,平平的躺了下去。
那一觉睡的好沉,沉得连梦都没来得及做。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包袱散落在我身旁不远的地方,剑也正安静的躺在右手边。不同的是,剑椁上盘附了一条通体透白的蛇。我默默的看她,她也抬起小小的脑袋无声的打量着我,娇小的身体斜倚着剑身划出一道优美的弧,映进眼帘时竟是如此的亲切与动人!甚至,透过她纤薄如翼的衣壳,我几乎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火一般鲜红的心脏。
她还是不惊不惧,我也依然一脸的平静!很难猜测它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死寂的城堡,远离了城外的喧嚣和浮躁,只身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经营自己的孤独!所以,我决定带它离开。
我坚信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条透白如她的蛇,正如这世上不会有第二匹古怪如我的狼。在这个找不到任何生命迹象的城里,它也一定寂寞如我,所以当我们相遇之后,我选择用彼此漫长的厮守来驱散各自的孤独!从此,我的刀椁成了它的家,我给它起了一个很美的名字——白琼。
昨天的老伯在南岸等我,他看见我腋下夹着的刀,只是笑吟吟的问我,“子夜城楼好吗?”“好!”我很随便的回答。船缓缓离岸,我忽然很想再看看它,于是又把刀椁揭开,那条小蛇便无声息的探出脑袋来。老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朝我竖起大拇指。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却把头转向一边,意味深长的说:“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是你们找不到的了。”他的话几乎让我一头雾水,准备问下去的时候,他抬起一只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并满是鄙夷的把脸别向一边。我转念一想却也没必要解释或是争论,他的眼里是他的世界,我说的越多便越惹他讨厌。下船时老伯突然对我说:“人总归是要死的”,我淡淡回答他:“我知道。”
漠东镇是个繁华嘈杂的地方,客栈酒家遍布,驼队马车汹涌如流,然而我的确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千辛万苦之后,我终于在镇角找到一个比较僻静的酒家,门房破旧简陋,简陋的连招牌都没有。我径直走进去,在靠墙的桌子上坐下来,小伙计满脸堆笑着走过来问我想吃点什么,我把腋下的刀稳稳的放在桌角,小伙计又问了一次:“这位客官,你点什么菜”?我抬头看着他被热情涨红了的脸,谨慎的说:“我没有钱,怎么才能吃你们的饭?”小伙计失望的把那条白色的毛巾别回腰里,转身晃头晃脑的走开了,他边走边说:“我们的菜又不是白捡来的,就算是白捡来的,都给你吃了我们老板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吗?”我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想要走出店外。正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在我身后说:“这位兄台,请这边坐,这一桌菜随便吃。”我回头时看见对面窗下的桌上坐着个白净的少年,眉目清秀,气宇轩昂,然而他白净的脸上竟披散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让人觉得邋遢冗杂,而我正好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于是,我便只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重重的摇了摇头,默然拒绝了他的这份不白之恩。当我抬脚转身时,他忽然大笑起来,然后朝我说道:“大家都在和大漠打交道,兄弟你不会缺这份气量吧?”我不由又是一阵反感,心想为什么在漠东镇首先遇见的这两个人说话会这么不着边际,却也实在提不起兴趣继续深究。我只是路过,于这里而言我只不过是个过客罢了!我回头告诉他:“菜不是我的,我也不是你的兄弟。”年轻人又是一阵大笑,“四海之内皆兄弟。”我笑着告诉他:“那是你的四海,而我从来都不知道有什么四海”,然后在他满眼的真诚里转身。
我不得不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因为背上的行囊早已经空了。无奈之下,我只好从包裹里取出师父临行前送的那块玉佩,第二次走进那家客栈。这时候已经不是吃饭时间,店子里零星斜坐着一两个喝酒的闲客,小伙计也悄悄坐在墙角打瞌睡,我尽量放轻脚步走过去,却还是被小伙计察觉。他认出来我就是早上没有钱吃饭的人,脸上的表情不由冷下去一大截,翻着白眼不耐烦的问我还来做什么?我把玉佩放在他眼前的桌上,然后问:“这个够吗?”伙计懒懒的打个哈欠,把玉佩拿起来放在手心里装模作样的反复打量起来,我知道他看不出什么门道的,果然,他瞅了半晌之后用力的抓了抓头发朝后堂方向喊了起来:“马掌柜,你快来看下,这有个人说想拿块玉换顿饭。”不多久便有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慢悠悠的从后堂走出来,他看了看我,又转身从小伙计手里接过玉佩,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笑着说:“这么好的玉,换一顿饭可惜了,你真的舍得?”我摇摇头告诉他:“不是换,只是暂时抵押,在离开之前我会想办法赎回去。”老板低头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吃住,后厨杀猪的老李儿子满月回家了,你帮我杀三天猪,完了之后我不仅会把玉佩还给你,还会付给你工钱。”我问他给多少?掌柜大方的伸出三根手指:“三两。”掌柜所说未尝不是个好办法,于是我欣然答应,三天后我就可以用赚来的三两银子置办好这一路所需的一切。这的确是桩公平的交易,如果不是发生后面的事情,我会以为沙东镇是个没有欺诈的地方!
三天后我如期去找掌柜。当我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缓缓放下手里的一只鸡腿,从椅子上站起来做出一副很吃惊的表情。我说:“今天是结账的日子”,他很不解的问:“结什么帐?”于是我轻声提醒他:“你说了,今天会把玉佩还给我,还会给我三两银子!”他却迷惑起来:“我有说过是今天吗?”他的反应使我不自觉的开始不安!难道他想诈我?他低着头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子,然后一拍额头说:“我想起来了。”听他这么说我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然而他后面的话却让我的心又一次冰凉到极点。他说:“我当时是说会给你三两银子,可条件是你要杀够三千头猪啊!你已经杀够那么多了吗?”我定定的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说:“那好吧!工钱我不要了,你把玉佩还给我,我现在就走人。”他摇了摇头,睁大了眼睛说:“那你这三天在这吃饭住宿的钱呢?”他的话着实让我为难,明知已经上当却毫无应对之策,只能怨自己见识太浅。我平静的问他:“有多少?”掌柜扳着手指细算了好久。然后说:“三十个铜钱”,接着又补充道:“这里不赊账,今天天黑之前要是你拿不出三十个铜钱,我就不得不照规矩办事了!”我不由一惊,低下头去咬着牙按了按腋下的刀。掌柜似乎看出我的意图,轻轻朝我摇摇头:“年轻人,想清楚再出刀吧!今天你的刀可帮不了你,这里王法说了算。”他说的一脸认真,又颇具得瑟的看着我,于是我只好黯然退出房间。
我在漠东镇的街头一遍又一遍的徘徊,王法说了算?可这里的王法为什么偏偏不向着我这个被人欺诈的人?我把刀抽出来细细的看一遍,最终还是夹回腋下。这把刀的使命是惩奸除恶,而不是去教训这些市井刁民。我独自坐在街边台阶上休息,又突然想起来它也已经整整好几天没吃没喝也没透气了!于是我把刀椁取下来缓缓揭开,它把头从刀椁里探出来,睁着一对黑亮的小眼睛打量我,微微上翘的嘴角仿佛还挂着微笑,于是,我的心情在瞬间便沮丧起来。如果我从此潦倒天涯,还要带着它一起潦倒天涯吗?我一直都希望它可以化去我的孤独!我有这样的想法算是自私吗?此时它依然静默着,我把刀椁捧起来,认真的告诉它:“如果到下一个地方,我还是这么困窘,我一定送你回你的子夜城楼。”这些话其实是我说给自己的,因为她根本听不懂,这样或许才最好,如果她能听得懂,我真不敢想象还会发生什么?
师父送的玉佩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去偷回来或者抢回来应该不是件难事,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师父为我取的名字叫光正,光明正大的光,光明正大的正。
于是我只能继续漫无目的在街头行走,不知不觉竟又走回了城南河边的渡口,三天前渡我过河的老伯正躺在河岸打盹,手中还捏着他那枝鱼竿。小船静静的绑在河边的木桩上!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把头转向了一边。我不知道他因什么对我产生了误会,以至于如此反感,但我只能选择沉默,因为我一直相信,解释是这世上最多余的东西,相信你的从来不需要你的解释,不相信你的人自然也永远不会相信你的解释!
他在装睡,我静静的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强笑着说:“这么疾的水里也能钓到鱼吗?”他只是淡淡的说:“鱼也有犯浑的时候”!我叹一口气蹲下来把这几天的事情讲给他听!说完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他悠悠的说:“难道你还会缺这几个铜钱?会怕这漠东镇的一个小客栈的掌柜?”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莫可奈何的笑了起来。他轻轻叹一口气:“你是本来就没有银子还是不小心把盘缠遗失了?”我说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他便接着问我:“不带银子也敢出来混江湖?你的父母是怎么教你的?”我摇摇头说:“我不是汉人。”老伯却说:“无论你是不是汉人,别人的东西不能白拿这个道理你总不会不明白吧?”于是我说:“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没想到他会骗我。”老伯却在这时慨然一笑:“你当然想不到。”
“为什么这么说?”我不解的问。
“因为你不认识江湖。”
“江湖?”我还是很不解。
“我的渡船的确从来不收钱,但只有你果真没有给我钱。”我又是一阵惊慌,然而他的语气很随和,不像是在向我讨要摆渡钱。于是我说:“如果我给了你钱,那么你的船便不是免费的了。”老伯笑着说:“所以我说你不懂江湖。”我笑起来:“难道给了你钱我就懂得江湖了吗?”老伯淡淡的说:“当然。”我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明天给你钱。”他却摇了摇头说:“晚了,给了也没用!”我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脸忽然烦躁起来,于是不耐烦的问他:“你到底要怎么样?想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