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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最后的情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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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山坡上,对整个农场的情况一定了如指掌了。”里根开玩笑地说。

  “实际的情况是,我们一家成了外人。”金夏不安地用手敲着桌子说:“这是不是因为我们一家人太缺乏野心了呢?”

  里根听见里屋有被压抑的兽的咆哮声,不由得吃惊地跳了起来。

  “难道你们养着狼?!”他觉得膝头在发抖。

  “是啊,”金夏神情飘忽地回答,“是儿子们养的。他们感到住在这种地方太虚浮了,要做一件刺激的事。后来他们就弄回了这只小狼。你不要紧张,狼是用铁链牢牢地拴住了的。有时我也为他们的爱好担忧,我毕竟是他们的父亲吧。幸亏马上要去北方……”

  他朝空中举起一只手掌像要比划什么,但那手掌又什么也没能比划出来,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父亲”,倒像个单身汉。

  里根往里屋走去,但那两个孩子一齐冲出来,将他挡在房间外。里根瞟了一眼,看见窗子全蒙上了黑布,房里什么都看不见。

  “伯伯,房里什么也没有!”他们齐声说道。

  两个男孩都穿得很褴褛,脸上也很脏,完全不像这种家境里的孩子。里根注意到他们也同父亲一样有着狡黠的眼神。这时孩子们的母亲进屋了,她向着孩子们嘀咕了几句,于是两个孩子都用愤懑的眼神看着里根,好像在质问他干嘛要跑到这里来打乱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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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里根的困惑(2)     

  金夏还是坐在桌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是些没有教养的孩子。”他说,却不像抱歉,倒像炫耀。

  刮风时,房子的木板墙“吱吱呀呀”地响,甚至人都能感觉得到房子在风中倾斜。金夏微闭着眼,沉醉在这不祥的声音里,那个又黑又矮的妻子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那条狼不出声了,但两个小孩却在里屋哭起来。

  “他们把狼弄伤了,自己又心疼,所以就哭。这些小鬼!”金夏对里根说。

  但是里根觉得这种哭声里头有些不对头的东西,什么地方不对头一时也想不起来。这种哭根本不是什么小孩的哭,而像是老谋深算的暗示,像要对谁传达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对谁呢?里根听不懂他们传达过来的信息,就有些心烦。看看金夏,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正在将桌上的六只小玻璃杯摆成一朵梅花,细长的,被烟熏得焦黄的指头透露出阴沉的内心。

  “你们家里总是、总是这么热闹?”里根想不出恰当的形容。

  “是啊。我很抱歉。”

  但他的样子仍然不像抱歉,他的虚伪做作使里根很气愤。不过他到底是不是虚伪做作呢?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做作?他的妻子又在将晾出去的被子收进来,说是怕有雨,她一趟一趟地,机械地做着这些事,看上去很平静,两个孩子那种怪异的哭声完全不能使她心烦。

  “原先啊,我也没想到会将家建在这里。可是一看到这山,这榕树,这房子,我就不想走了。本性难移啊。有一件事我想问您,里根先生,您能告诉我农场到底有多大占地面积吗?近些日子,我被这个问题完全弄糊涂了。”

  “我也同你一样,金夏。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土地无边无际,有时候啊,我又觉得自己连立足点都没有了。我们还应不应该继续买土地呢?”

  风声一停,他就和金夏走出门外,站在榕树下。从山坡上往下看去,视野开阔,农场里一片阳光灿烂,为什么金夏的妻子说有雨呢?他的目光扫过橡胶林,到达了那个湖。土地令他感到压抑,他有逃离的冲动,也许就像埃达那样走掉。也许金夏住在这里,是为了同他的农场拉开距离?但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卖力地帮他扩张土地呢?里根清楚地记得他在谈生意时两眼闪出的贪婪的光,他无法确定他的那种快感到底是什么性质,从他所过的这种清贫的生活来看,他对金钱应该是无所谓的。回转身再看看这所房子,这个巨大的白蚁巢,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里根心头升起。莫非他遇到了命里的煞星?这个不声不响的、国籍不明的人,他的奇怪的一家人,住在这所多年前一位猎人建起的木屋里头,他们是用他们默默的生活姿态来影响自己吗?或者竟是来否定他的存在的?女人出自心底的傲慢到底是什么含义呢?

  两个男孩站在大门那里看他,朝他扬着小拳头。里根想,如果他再回到屋里,他们也许会扑上来打他吧。他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家的那个方向,可是很奇怪,他看不见那所房子了,那地方光秃秃的,只有两根电线杆立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又看见他的黄狗从什么地方跑进了视野。

  “从这里是看不见你的家的。”金夏说。

  里根十分讨厌他说话的口吻。他觉得这个人掌握了自己的一切,正在利用他里根自己的影响力一步步消灭他。他的房子,房子里的一切,一定是被这个人消灭掉了,因为从这个山坡上向农场看去,视线里头既没有人,也没有房屋。

  他心里很压抑,就告别了金夏下山。他走了好远,回头一看,还看见金夏站在那棵榕树下抽他的烟卷。也许他在监视自己?很可能在他那虚无的视野里,他里根的身影也被抹掉了。一想到自己被人“抹掉”,里根的心里升起一股惊悸的浪潮。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就在昨天,他还在劝自己抓住时机,继续扩张农场的土地呢。“能占多大地就占多大地。”他几乎是厚颜无耻地这样说。实际上,他又谈妥了一桩大买卖,准备将他们的橡胶园向北边靠海的地方扩张了。然而看着金夏时,里根怎么也产生不了踏实的感觉。他那细长的身影,他说话时特殊的语调,他身上的灰布衫,一切都太飘忽了。有好几次他想向他打听他的国籍的事,但话说了一半又缩回去,因为觉得太不合适了。怎么好意思打听金夏这样的人的来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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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里根的困惑(3)     

  “里根先生,您好!”

  是那个女孩子,她的姐姐在海湾那里淹死了。他本想敷衍两句后躲开她,可是他发现这个小个子姑娘用一种热切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有求于他。她也是农场工人,穿着那种厚重的工作服,文森特生产的、经过改进了的工作服。现在这种衣服上面几乎没有扣子了,穿脱十分容易。里根记得她在姐姐下葬那天哭得眼睛出血了。

  “没有困难吧,孩子?”他和蔼地问道。

  “姐姐是游泳的老手。”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啊?”里根一阵头晕。

  “农场里所有的事都走极端,她也是。我们的父母都是有钱人,他们分居了,住在北方的别墅里头。您的农场真美,里根先生,太美了,姐姐也这么说。”

  听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她姐姐还活着一样。

  里根竭力回想她姐姐的面容,但总是模糊。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跑到农场里来当工人,然后有一天,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游进了大海。“游进了大海”这个比喻太贴切了。这个女孩站在这里等他,就是为了同他谈论她姐姐啊。可是她为什么要谈论?是思念还是惋惜?也许竟是羡慕?是谁曾说过,所有的到这里来的人都会变态。这个女孩也变态了,她不顾一切地活在想像之中。看来她姐姐的死是对她的一种诱惑,她现在大概觉得当时的痛哭没有必要了。

  “里根先生,我要走了,我还想问一句,您总是站在野外思索吗?”

  “莫非我的思想可以看得见?”他茫然了。

  “在您的阴影里头,草的颜色变黄了。但您不知道!”她跑掉了。

  里根欣慰地想,他的农场里并不是一片虚无。当然,他自己可能并没有完全领会金夏的意图。虽然从榕树下往这边看,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他刚一下山,就碰见这个女孩,一个生活在农场的梦里的女孩,她和她姐姐的痛苦都是实实在在的,而那位追梦的姐姐,将生命随随便便就舍弃了。当初他把金夏招到农场来,正是为了他那种实干精神,或者说,他对购买土地的狂热。然而他什么都不想占有,过着难以理喻的清贫生活。里根说不清他那干竹子一般的躯体里的狂热是什么性质的。里根问自己:“我在思索吗?”这种推磨似的思路,不过是将发生在表面的现象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罢了,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思索。

  昨天有人从文森特所在的城里回来,告诉他看见埃达了。在漫长的夜里,他和埃达在深深的地底各自掘着自己的洞,彼此都听得见对方弄出的响动。“埃达,埃达!”他说,土块掉下来,砸在他的头上,他的动作变得有点疯狂。埃达的动作是有条不紊的,令里根想起她从泥石流中逃生的那份镇静。他听见她掘到他的脚下去了。然而埃达却在城里的酒吧里藏匿着,他的农场就是再扩张,也到不了她所在的城市。

  “里根先生,里根先生,太阳已经毒起来了,到树阴下面躲一躲。”

  是阿丽。

  “你看起来这么绝望,你应该过来同我坐在一起。”

  他机械地走过去,同阿丽坐在一起。厨师用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膝头,他回过神来,做出一个笑脸。

  “在家里,那么多的小蛇爬了进来。我就想啊,恐怕埃达回来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吧。”

  里根拿不准这个阿丽究竟是什么类型的人,但他感觉到她绝不是清心寡欲的那类人。她虽年纪大了,但当她坐在厨房沉思之际,农场里的任何一点响动都逃不过她那双老眼。

  “阿丽,你说我该不该继续买地呢?”

  “当然该。这种事可以让你心安,不是吗?金夏那种人最懂得你的心思,你会信任他到最后。”

  “最后?”

  “就是最后,你我都会看到。比如早上,那条老蜥蜴又一次进屋了,每逢这种时候,就会有一轮新的欲望高涨的时期出现。”

  马丁将吉普车开过来了。里根看见小伙子浑身上下都穿着自己的衣服,连脚上的皮鞋都是他的。他怎么变得这么肆无忌惮了呢?车子里头还有一个人,正是淹死的女孩的妹妹,她已经打扮过了,穿着很艳俗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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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里根的困惑(4)     

  “回家吗,里根先生?”

  “不回,我没有家。”他没好气地回答说。

  “坐在群蛇乱舞的餐厅里照样可以沉思。”

  女孩嘲弄的声音在车里头响起来,她掉转脸去不看里根。

  “阿兰真不像话。”阿丽低沉的胸音里充满了谴责的意味。

  阿丽缓缓地从石凳上站起身。里根也站起身,同她一起钻进车里。他们四人一起往家里驶去。

  当里根走上自家的台阶进屋时,他的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马尼拉,马尼拉,田野里洪水滔滔……”

  他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差点坐到了台阶上。他四处张望,但周围并没有陌生人。阿兰和马丁站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他,显然他俩听到了那个声音。还有阿丽,也在打量他。

  “家里大概有外人来过了吧?”他故作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这里能有什么外人呢?就连那些蛇都是熟客啊。有些人你觉得不熟悉是因为你不常想起他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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