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宫春艳-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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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拭去了妈的眼泪,安慰她道:“妈妈!你不用伤心,老爷和我们不是已认作亲戚了吗?叫妈住到他的家里,那么妈妈
也可不再到工厂里去劳苦了。我因想起妈和姨母的身世这样伤心,女儿和卷耳表姊又这样的薄命,因此我想想人生在世,
也没有什么趣味,所以也不要做人了。”
叶氏道:“你姨母是过去的事,倒也不要说了,你表姊倒是真比你姨母还伤心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是有妈妈的
人,你怎能够丢了我死呢?”
小红叹道:“天下伤心的事,倒不是在已死的人,讲到姨母原是伤心,但老爷依然活着,他时时想着了姨母,等会
儿再见着卷耳表姊,那倒真要伤心得肠儿寸寸断呢!就是我的表少爷,他在着时候,见了我是多么的爱我,现在他死了,
你想叫我瞧着不是要儿心粉粉碎吗?我恨造物太忌人,老天太妒人,假使我不被这断命的李三子骗去的话,我相信表少
爷也许不会死去……”说到这里,也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叶氏也说不出一句话儿,只有陪着女儿淌眼泪。不一
会儿,汽车已到贝叶里,小红收束泪痕,扶叶氏跳下车厢,只见可玉若花亦已下车,走在前面,阿二领路,大家走进十
五号大门,到了楼上,只见厢房里只有一个王妈守着,桌上的酒瓶,烟盒,玻杯等东西,统统还没有收拾去。阿二问太
太呢?王妈道:“太太刚才又被法院里传去审哩!”
可玉因知道棣儿和鹃儿的死,虽一半由阿金姐所束缚自由,但主要原因,还在小棣经济问题,所以他亦不愿再和阿
金姐多事,再说自己此时胸中,充满着悲痛成分,哪里还顾到其他一切,走进房中,先向床上瞧去,只见卷耳和小棣并
头仰面躺着,嘴角边虽流着一些血渍,但两人脸色却仍然红润润的宛如生前,好像熟睡的样子。那卷耳容貌更是非常娇
艳,可玉上次在舞场暗绿灯光下瞧见后,不想第二次就要瞧她遗容了。这时瞧来当然格外清楚,觉得和慧娟实丝毫无异,
一时伤心已及,不觉号啕大哭道:“我的儿呀!真委屈你了。上次我在舞场里见到你,我本想替棣儿玉成其事,现在可
惜已来不及了,我对不住你!我更对不住你妈!孩子!你痛恨你的爸吗?唉!我真枉做了你的爸,我把你产生到世上,
我却不曾尽爸爸的责任呀!……可怜我的儿!……我的侄儿;你们竟会死得这般惨……”说到这里,心痛如割,他骤然
伏在卷耳的尸体上,竟哭得又晕了过去。小红若花急得慌忙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半晌可玉方又哀声直号。若花见可玉伤
心到如此地步,一面怕可玉急出病来,一面想着小棣平日也很听我话,如今这样年轻,竟先我而去,无限伤心,陡上心
头,不觉也痛哭起来。小红则声声口口的哭表少爷。叶氏目睹卷耳,想着姊姊,不料母女竟死得一样悲惨,因也悲从中
来,呜咽哀泣。四个人虽然都是无限伤心而又无限沉痛的大哭,但各人心中思忖,自各有不同。
这时阿二王妈站在旁边,瞧此情景,不觉亦凄然泪落。若花恐可玉受不住,因含泪劝道:“你也想明白些儿,快别
太伤心了,人已死了,是不能再活,我们还是给他们办理后事要紧。小红!你劝你妈也别哭了。小红听了会意,劝住妈
妈,自己也不敢再哭,秋波凝视小棣,想起春假时,表少爷因我手指被火柴烫痛,他竟把我手指拿在他嘴里吮着,种种
恩情,不堪回首,虽已不哭,那泪兀是泉涌。可玉被若花劝住,他便站起,又到床边去瞧,若花要拉开他道:”不要多
瞧了,徒增你的伤心。“可玉不肯道:”你放心!我决不再哭。我这孩子,二十年来受尽苦楚,做爸爸的实在对不住她,
鹃儿!鹃儿!你也晓得你的爸爸来哭你吗?“说着,又痴痴直瞧两人,只见卷耳小棣的面上,那眼角边好像涌出一滴晶
莹莹的泪珠。伤佛她已知道二十年前的生身爸爸是来哭她了。可玉睹此泪珠,想起自己泪珠生的别号,忍不住又放声纵
哭,挥泪不已!若花恐他伤心过度,劝又劝不住他,只好立刻喊阿二车夫打电话到乐园殡仪馆,叫放一部太平车来。不
多一会,车子已到。若花吩咐把两人平稳的睡在一个车子上,这里自己和可玉,小红,叶氏四人,仍然分坐两辆原车,
跟在太平车后面,送小棣卷耳到乐园殡仪馆去。小棣卷耳虽然不能生则同衾,但死而同车;且所送去的殡仪馆,又是命
名乐园。若能够把殡仪馆的殡字,改作了嫔字,那乐园嫔仪馆就变为人间真正的第一个乐园了。不过她们俩的嫔仪,是
开始和终止一起办的。那倒也真是魂而有知,携手到极乐国土,谁也够不上他们这样的痛快。死虽然是个痛,死而同命,
死而并蒂,却是个快!作书的称他们死得痛快,不知诸位阅者亦表同情否乎?
车到馆中,馆中干事,当向可玉问道:“秦先生!须用那一等棺木殡殓呀?”可玉若有所失的摇头道:“不用……”
干事听了,倒是一怔。暗想,不用棺木,难道是火葬不成?不觉望着可玉呆住了。可玉见他出神,因补充一句道:“并
非不用棺木,你先替我把他们俩人化妆起来,衣服要穿结婚礼服。一切舒齐后,将他们并头睡在大厅堂上,门口以及厅
上,须扎红彩,我先要和他们行一个结婚仪式,到第二天才换素彩,方给他们成殓呢?”干事和若花,小红,叶氏听可
玉说出这个办法,心中暗暗称奇。若花恐服毒的人和病死的人是两样的,况且时虽初秋,这几天犹觉颇热,万一尸体有
变,那倒不是玩事。因便婉言劝道:“他们不是好好的病死,多耽搁几天,恐怕……”
可玉不等说完,便道:“这个他们是有办法,不信你问他。”干事本来欢迎这样,因为他们多有一天租费,因忙道
:“这倒不妨,不但一天,就是十天八天,有的路远要赶着亲人,我们这里用冷气冰着,决计不走一些儿模样。太太!
你尽管放心好了。”说着,遂把两人尸体搬到化妆室去化妆。可玉回头向若花道:“我想鹃儿是我的孩子,棣儿是你的
内侄,本可以结成一对,现在他们竟有愿莫偿,你想,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况且鹃儿的妈,当初我没有和她正式
结婚,她已含恨九泉,我的心里,至今还深自负疚。现在她只有一个女儿,若再不叫她正式的行一个婚礼,你想,我的
心里是更要抱歉到什么地步。所以这个婚礼是断断少不得的,你的意思以为我对吗?”
可玉说到这里,那满眶子的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若花,小红,叶氏,听他说出这个理由,又瞧他这个情形,觉
得真是恩至义尽。但若花心中想来,终觉得可玉真也痴得太可怜,恐他也许因此而受刺激,这倒不是玩的事,遂只好顺
从他意思道:“你这话不错,我也早存了和你一样的意思了。”
可玉破涕微笑,不禁把她手儿握起,摇了一摇,表示他内心是非常的感激。这时可玉便又叫干事到来,嘱他先发办
喜帖,自己又写一封信,叫人送到强民中学给鹤书,是请他来作证婚人,苏州方面,他也下了一个喜帖给吟棣,其余都
是可玉的友人,大概也发了一百多的喜帖。这喜帖发出之后,一般好友,大家都不胜奇怪,因为可玉并没有儿女,是一
奇,又即日申刻举行婚礼,这样局促,又是一奇。再结婚地点,是在乐园殡仪馆,这真是大奇而特奇。所以众友都要来
瞧瞧这个千古未有的结婚,却是没有一个不到齐。鹤书接到可玉信后,正是目定口呆,弄得莫明其妙,连呼奇怪!因便
立刻打个电话到乐园殡仪馆去询问,当有帐房间接听,详细告诉给他知道,鹤书方才恍然大悟。心里暗想,证婚人我倒
也给人家做了两次,但证死婚人,实在从未做过。因碍着可玉交情,再加小棣又是自己学生,他沉吟一会,也就决定前
去。一面把应用礼物,统向纸扎店里去定,如大红绣花被儿,鸳鸯戏水枕儿。其他日用物件,如纸做高脚银盆四只,盖
碗十只,痰盂一对,纸自鸣钟,热水瓶,花瓶,电风扇,等大小共计三拾件,满满装着一扛,先送到乐园殡仪馆去。其
余友人,也都先来探听情形,知道详细后,大家有的送轴嶂,有的送喜联,有的也送纸器,个个都亲身到来道贺观礼。
这个特别仪式,真是闻所未闻。那夜馆中电灯通明,一样挂灯结彩,和办喜事一样一式,只不过新郎新娘,却是并
头睡在正厅上,化妆得像天仙化人,小棣的礼帽,摆里枕旁,身上也穿着蓝袍黑褂,鹃儿则完全扮一个新娘模样,脚穿
高跟缎底绣花缎鞋,身穿绣花礼服,头披白纱,两人星眼微闭,好像睡着一般,床前一排摆满花篮,来宾向他们行礼,
可玉在旁答谢,大家倒也忘记是个殡仪馆了。若花因为这事友华还不知道,所以叫小红到马浪路十九号亭子间去通知她,
叫她急速和小红同来,谁知小红回来告诉说:“友华并没在家,二房东说她已到南京去了。”
若花听了,十分奇怪,因这时外面来宾到齐,将到举行结婚典礼时光,颇形忙碌,遂也无暇再去研究她了。西乐悠
扬的奏着,门外三声号炮,即有男招待员引导着证婚人李鹤书先生,登堂道贺,可玉答礼,由招待员陪入客厅,款待茶
点。并把结婚典礼程序,拿给鹤书瞧道:“请李先生瞧一遍,这样可好?”
鹤书伸手接过,遂逐一瞧下去道:婚礼程序一、奏乐二、来宾入席三、乾宅主婚人入席四、坤宅主婚人入席五、介
绍人入席六、证婚人入席七、男女傧相入席八、男女傧相代新人交换饰物九、证婚人读证婚书盖印十、双方家长盖印十
一、介绍人盖印十二、男女傧相替新人盖印十三、双方家长致谢词十四、礼成鹤书瞧毕,点头道:“这样很好,因为是
特别的仪式,不得不稍有变动。”招待员笑了一笑,鹤书因问道:“男女傧相是谁?还有介绍人呢?”
招待员道:“我听可玉老伯说,女傧相就是李鹃儿小姐的表妹叶小红,现在又做可玉老伯的干女儿了。男傧相就是
我们行里同事苏雨男,还有介绍人就是敝人辛石秋担任。这都是今天临时指定,我们和秦老伯素来世好,当然理应帮忙。”
鹤书连说不错,正在这时,雨田进来闲谈,说起两人的死,真是伤心,小棣还有妹子友华,不知可有到来?石秋笑
问雨田怎样知道?雨田道:“那夜友华和她同学半农在跳舞场出来,被人击伤,就是我设法给他们送医院去的呀!”
石秋笑道:“原来如此……”话还未完,外面已来喊大家出去,原来已到结婚时间。三人出外,见证婚席设在新人
床前,面向着里,距离五六尺左右,四围已站满来宾,司仪早已提高喉咙逐一的喊下去。乾宅主婚人,由若花做姑妈的
代表,坤宅即是可玉。这个虽然是别开生面的结婚,但典礼倒也非常的郑重。司仪员喊到男女傧相替新人交换饰物时,
只见小红走到小棣面前,把小棣手指上那只名字金戒轻轻取下,这原是可玉今天立刻从银楼里打来两只,等着刻好名字
取来,事情实在办得非常快速。
当时小红捏着小棣手时,觉得冷如春冰,阴入自己骨髓。不知怎样一来,小棣的指爪,好像触着小红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