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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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园田化要刨掉的那个山坡,他们家族祖坟就安葬在那里。所谓地主,绝对接受过良好儒家文化的薰染,封建礼教思想在他们心目中根深蒂固,再怎么样‘文化大革命’都不会动摇固有的价值观,他们认为祖坟被刨了,如视而不见,绝对大逆不道,自己百年后也无法面对他们,为了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平时低调的这位地主老财,几次到支书面前下跪,要求村大队还给他们家一块地迁葬。可村支书没有同意,看他几次纠缠,就把这档子事推到了公社里,那个地主分子还真去找了陈书记。
堂堂公社书记怎么会理会一个地主分子的要求,没头没脑地对他进行严厉的政治说教,把这位何姓地主祖辈说成是喝农民百姓鲜血的寄生虫,他们的坟本来就要刨掉。陈也不管人家年迈,在他眼里只有‘阶级斗争’界线,他叫了两个基干民兵,把他五花八绑地押回了村子。还带话给村支书要看好他,如果再跑出来闹事,就要在党委会上检讨,事态搞严重了还要接受党纪处分。村支书没辙,吩咐村民兵连,就把老头子关在祠堂屋里。
人绝望了,也就无所畏惧,一个六十多岁老人,只要有一点力气就在祠堂里吼叫喊冤。没有理性的年代,‘四类分子’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时间长了也渐渐地形成了一个群体,就通婚来看,‘红五类’绝对不会自找麻烦,嫁进这个让人白眼的群体里,他们娶亲一般都是地主成份女儿嫁富农的儿子,资本家子弟娶‘坏分子’家的女儿,反正全都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四类分子’谁也不要嫌弃谁。
老何家儿女有三,大儿子还算幸运,四十来岁的人,他享受过何家阔少爷富足的日子,可老二和老幺就比较冤,从小背了地主分子的骂名,一天惬意的日子都没有享受过,全在社会的底层煎熬,连最起码接受教育的资格都没有,可怜的兄妹两人,是捡了别人丢弃的高小课本开始认字的。
父亲被关在祠堂里,兄妹几个轮流为老人家送饭,他们都感觉老父亲都疯了,祖坟刨了就刨了,何必去自讨苦吃!还口口声声说那个地方风水好,好到了一家人都在遭白眼、受管制。
这两个孩子是在无神论的氛围中长大的,他们当然对父亲的所为嗤之以鼻,可老父亲依然执拗地用自己的方式在抗争。
这天吴畏跟着陈书记来到这个大队,查看梅树林移栽的问题,他隐约地听到祠堂里传来凄惨的吼叫声,了解情况后,陈书记对这事很感冒,走到支书家,首先把村支书没头没脑地批评了一通,认为这是一件小事不该办得这样窝囊,和他那么客气干什么?他是地主,是专政的对象,是我们的阶级敌人!
村支书是个会做人的人,看人家是公社书记,没有和他对呛,轻声细语地和他解释:“乡里乡亲的,我不想搞出人命来,我这个大队支书本来就是砧板的盐粒、说不要,就掸掉了!他敢这样闹摆明不想活了,你怎么整他也没有用,我们乡下可是很迷信的,大部分人都是有神论者,说人死了就变成鬼,大家都说冤魂会缠住你的!”
陈书记也是人,几句话把他说得毛骨悚然,碍着共产党干部大无畏精神的颜面,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拿出了公社书记的威势对村支书说:“下一次公社党委开会,你去做检讨,共产党人在这里渲染迷信思想!”
吴畏没有心事听他们的大道理,他是一个同情弱者的人,虽然阶级斗争观念很强,但从人道主义的观点出发,这样粗暴地对待一个老年人,不应该是共产党人所谓,他悄无声息地转到祠堂边上,看到这栋有年份的大宅,虽然破败不堪,但它雕梁画栋、威势尚存。
何老财被关在里面,民兵连长只是叫放牛的老伯代为看管;吴畏看了都好笑,这样一个八面通风祠堂,他如果想跑,根本没办法阻止,看样子老人家是绝望了。
第三十七章 '本章字数:1907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19 10:26:06。0'
地主老财是共产党专政的对象,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人的成份一旦划定,就是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你随意地去和那个阶层人说话,就会被觉悟高的人冠以阶级斗争界限不清的人,弄不好还会上纲上线。
吴畏到祠堂去看那位老地主用意很简单,只是为了好奇看上一眼而已,并没有想帮他解决什么问题,也知道这是公社陈书记染目的事,自己除了同情心外,其他能耐还嫩了一点。
放牛的老伯看到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走来,注眸着上前挪了几步,小声地问:“同志你是。。。。。”吴畏表情肃穆,微微地动了动嘴说:“公社的!”
乡下人热情,听到是公社的,老伯脸上立刻做出了惊叹的表情,回话道:“哦,是公社的干部,您里边请,这个狗地主很不老实,我的牛拴在这里从没有想到过它会跑,可村干部叫我管的人,我可不敢马虎一分钟!”
吴畏跟着老伯走进祠堂,看着满屋堆放的耕牛草料,脚踩上去都是软绵绵的,更让你难以招架的是里面的恶臭,牛的粪便和腐烂饲料交合在一起,长时间在这里熏着,人绝对会发疯。可老伯对这一切好像习以为常,祠堂的天井沿上的那张破桌上摆着一只大碗,很明显里面装的是廉价的黄酒,吴畏渐渐地也明白了,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这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并不想再往里走,因为已经看到那位地主分子躺在牛饲料堆里,而这位地主见有莫有样的人进来也没有理会,嘴里哭喊了几天,早没有先前的大声量惨叫,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要求什么人帮他解决问题,只是捶胸顿足地在诉说什么‘愧对先祖’!
吴畏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出祠堂,和老伯说:“解放前他应该很风光的?”
说的这个茬,老伯来劲了,放高调说:“可不,我就是他们家的长工,共产党好啊,分了他们的房,充了他们的地,斗倒他们,我们穷人翻身做主人了!”
吴畏点头附和,心里嘀咕道:剥削阶级是要革他们命,一群寄生虫不消灭,劳苦大众就没有好日子过。
晚上只是在书记家吃饭聊天,要做事还得明天再来,园田化也算是千秋大业,是农业实现机械化的根本所在,作为公社干部都会对这事不遗余力。
移栽梅树林不是问题,可地主家的坟地可真的很棘手,几千年的鬼神文化,村里的人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内变成了共产党领导下的无神论者,表面上大家都在敷衍公社干部,甚至在村大会上来个干净利索的表态,可暗地里总有些抵触,一直都有人在捣鼓,说把人家的祖坟刨开了,会有断子绝孙的恶报,陈书记亲自抓的点,不知说了多少次要破除迷信,可谁都不敢让自己去验证会不会断子绝孙,大家都来了个‘后进看先进,先进看典型,’眼瞧着这些事非得大队干部们去做时,他们来个瞒官不瞒私,在另一处草木不长的山坡地里划出一小块,以不许立碑为条件,叫地主家自己赶快把坟移了。
这些天吴畏一直在这个点上工作,每天都在为移栽小梅林做规划,一天晚上,在村里开完动员大会后回家,他端起手电筒,跨上自行车,沿着乡间的小路小心地骑着,刚出村口不远的小山冈,发现不远处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路边,吴畏一直在别人身上灌输无神论,但也没少听说什么‘吊死鬼’的传言,形容也就是女人的模样,一般都是吐着血淋淋舌头,并散落着头发,心里被魔幻恐惧影响,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前面的那位还真是女鬼的形象,他为了给自己壮胆,对着那个‘女鬼’大喝一声:“什么人,给我滚开!”
没想到鬼也是怕人的,这一声喊过去,那边立刻有了反应,眼瞧它轻飘飘地往梅林山岗去了。大男人被吓着了,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如果返回去叫大队支书他们送行,往后一定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无奈下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冲过去。
心里慌张,也就顾及不到路况的复杂,本来就是一米来宽的路,白天骑车都要小心,何况在‘女鬼’的惊恐当中,没踏几圈,车把不知怎么得僵硬起来,眼瞧着路边是口池塘,下意识地想把车头把正,可是所得其反,伴随着“哎呀!”一声,连人带车翻进了路边的水塘里。
这坛水不算很深,刚满过头而已,但在大冬天,刺骨冰冷的水把吴畏冻得手脚僵硬,他挣扎着往上爬,好不容易挪到了岸边,抬头一看,那个‘女鬼’又回来了,正朝自己伸手过来,吴畏吓得一阵痉挛,两脚都支撑不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在岸上的‘女鬼’敏捷地伸出手,一把揪住落水人的衣服,把他拽了上来。吴畏意识清楚,就是手脚不听使唤,整个人瘫在地上簌簌发抖。
女鬼不知哪里弄来了一把锄头,钩住掉入池塘里的自行车,用尽全力把它也弄了上来,喘了一口气后,转脸看到落水人还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是冻僵了,赶忙蹲下身子,帮他解开湿漉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把他趴了下来。吴畏已经没有刚才的那种惧怕,就是肢体被冻的失去了知觉,他只能任凭‘女鬼’摆布。
‘女鬼’也满邪乎的,竟然把吴畏湿漉的衣服全部脱光,而后脱下了自己的棉衣和棉裤往他身上一套,然后快步往村子里跑去,整个过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三十八章 '本章字数:2382 最新更新时间:2010…05…19 10:45:55。0'
吴畏的手电筒也许永远在水中做为这次落水的纪念了,那玩意反正是公社发的,暂时不能补配,自己去买也要不了几个钱,为此,他没有心事去想那事,现在着重考虑的是如何快点上路。
不过,‘女鬼’帮助剥下来的衣服到没想丢下,他撑大眼睛在路上捡拾,捣腾了一会,也许棉衣棉裤保暖的原因,身子渐渐地缓了过来,他扶起自行车,把湿漉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扣在自行车后座上,现在也没有来得及去想如何感谢这个‘女鬼’,也相信她不是个鬼,而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女中豪杰。
没有光亮,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吴畏只能推着自行车慢慢地朝五亭走去,到家时夜都已深了。
身为**,凤芝养成守候的习惯,当家的没回来她都是和衣而睡,等待的就是为他营造出开门温馨的一瞬间,这样的日子长了,反而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农村姑娘拖累他了,毕竟有那么一点农家活要男人去料理,谁叫自己长在农村,某些方面也只能自己学会知趣。
今天该回来的时间点早过了,女人家自卑引发了很多想法,有时甚至认为,他是那样玉树临风,也许外面被那个女人投怀送抱晚上不回来了,等待的时间越长,这样的想法越让人揪心。
胡思乱想中,村里的狗叫声渐渐地狂吠起来,凤芝赶紧从仰起身子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当她听到自行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骑行时发出震动声,兴奋地把双扇门打开,因为这个时候不会有其他人打这地方过。
可吴畏出现在门口时,凤芝的那份兴奋随之荡然无存,因为在眼前站的老公,他竟然别扭地穿着女人的旧棉衣棉裤,她以为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极端地认为,他从女人的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地穿错衣服了。
这样的伤感难以言表,凤芝俩手扶着扇门,还是强忍着心中的伤感,说出了一句问候的话:“您回来了!”
刚刚受到惊吓的吴畏脸色苍白,他拎起自行车跨过门槛,他当然不会去想老婆正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