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影瑶姬-第4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程云松连连点头道:“好,我们谈别的,我们谈别的……”
他心下大为惕然,这个少女智慧过人,是以虽然涉世未深,阅人不多,但却能观察入微,不是平常的女子可及的。他时时对自己说道:我从此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致被她抓住了狐狸尾巴。
当然,等我把她弄上手之后,就不怕她啦……
根据他的经验,大凡少女一旦献出了贞操,越是平时矜持自爱的,这时就越顺从听话,纵然发现了对方缺点,亦能容忍。
所以程云松目前务必扭转她的看法,而以后更是不可露出一点儿马脚。这等文饰诈骗技俩,在他原是使惯了的,所以并不感到困难。
直到第二天下午,崔小筠才见到程云松。
他们谈了一些话,从剑谈到琴,程云松从墙上拿下琴来,问道:“我来奏琴,你会唱么?”
崔小筠道:“会是会,但唱得不大好。”
程云松摆好琴,道:“咱们试一试如何?”
书房传出铮铮琴声,以及婉转悦耳的歌声,楼内外的婢仆等,都禁不住侧耳而听。那是一支人人都熟悉的浣溪纱调子,琴歌配合得很好,尤其崔小筠的声音,别具风格,教人一听便难以忘记。
琴歌之声从此缭绕高楼,第二天的黄昏,高楼飘送出来的歌声,使村庄里很多人,都禁不住凝神聆听。尤其是那些年轻的男女,他们都见过崔小筠的丽质,程云松的潇洒,是以格外激起阵阵遐思。
崔小筠凭栏眺望着白云青山,以及稍近处的田地庐舍,本来湛明宁静的心中,忽然泛起了苍茫之感。
人生是那么虚幻,时光永不停留,命运变化难测,情投意合的知音何处可觅?在这世界上,竟没有常住不变的永恒,这是何等悲哀之事啊……”
忽然间,她想归去,回到那寂寞的山上。虽然寂寞一点,却不必惹起无限闲愁……
那个潇洒的男人在她背后的书房中,焚香弹琴,闲雅自适。
崔小筠不必回头瞧着,因为这个景象早已深印心头,挥之不去。
于是,一缕离愁悄然袭上心头,啊,我若是归去,从此与他诀别,只怕这几天的相聚光景,永远不能忘记。谁能忘记这般诗情画意的日子呢?她微微凄然地想。
在铮琮的琴声中,她不禁曼声唱道:“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一曲方歇,两个男子都怔住了,一个是在楼外的年轻英俊行人,他驻足听完之后,满面狐疑地望着身边那个蛇头鼠目的小个子,轻轻道:“只不知唱歌的人是谁?孙兄,你能不能替我查一查?”
姓孙的小个子正是天遁门高手鼠精孙小二,他摇摇小脑袋瓜,反问道:“我的展大爷,你希望是谁呢?”
展鹏飞道:“我不知道,但这个唱歌的人不是平凡女子。不但内力深厚,而且情意沉挚,别有深情。她决不是寻常女子。”
孙小二道:“就算她不是平凡女子吧,我担保她不会是一静庵的崔小筠。”
展鹏飞讶道:“你敢担保?这话怎说?”
孙小二道:“我早已查得清清楚楚,崔小筠虽是年轻,但精通佛学,禅功深厚。她的规矩守礼更是出了名的,以她这样的人,哪里会唱这种曲子?”
展鹏飞霍然道:“是啊,若是真正的佛门弟子,哪怕未曾剃度,也是一样,绝对不会唱这等情深意切的曲子。那么不用查了,我们办我们的事……”
楼上的琴歌声继续飘送下来,展孙二人掠过不少驻足聆听的人,一径走了。
倚栏而立的崔小筠,左肩轻靠圆柱的姿势十分好看。
但觉满怀离愁别意,还未吐尽,只好再借歌声倾诉,当下唱道:“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自觉千山缘。但试把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余韵袅袅,悲感袭人。程云松推琴起身,深深叹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这样感动过,却万想不到当他心肠已经锻炼得坚逾铁石之时,这个少女的歌声,却使他回肠荡气,难以自持。
他徐徐走到书房门口,走廊栏干边的崔小筠,回过头来,淡淡瞧了他一眼,随即回过头去。
“崔小筠,你莫非想离开此地么?”
他认为崔小筠的心意,已经表示得很明白,所以不防单刀直入的问个清楚。
崔小筠娇躯微微震动了一下,应道:“是的,我也该回去了。”
程云松沉默了一阵,才道:“你回去也好,这对大家都好。”
崔小筠想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当下转回身子,直直地望着他,问道:
“你说对大家都好,对不对?但为什么呢?”
程云松苦笑一下,道:“这是十分理智的话,却与我的感情大相违背。假如咱们终须分别的话,那么早点儿分手自是胜过再相聚一段时间才分手了。”
他停歇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或者不同。”
崔小筠不敢坦白告诉他,其实在她也是一样。在这世间,恒河沙数的人海中,想找到一个知音,实是比沙里淘金还难。
由于种种原因,她不方便直言无隐,也不便表露出来。只能含蓄地笑一笑,道:“明儿我就回去,我忽然发觉不适宜住在这里,因为我是佛门弟子!”
程云松惘然地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在往时,对他再多情的女孩子,他明明马上弃她而去,但仍然能够说尽各种美丽的谎言。只有崔小筠,他竟觉得不能骗她。
他回到琴几边,坐下去随手拂奏。
那是一阙长相思的调子,音节幽怨凄楚,动人肺腑。
崔小筠不觉曼声唱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这一首歌词,已经露骨地表示很多意思。程云松大为黯然,双眉紧锁,差点儿就出手劈碎了瑶琴。
暮色有如离愁别绪一般,越来越浓。一个侍婢进来燃亮灯烛,程云松蓦然惊觉,这才知道崔小筠不知何时已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看来别离是免不了的了,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断肠人?程云松苦笑了一下,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缓缓拿起一支毛笔。
他胸中情绪波荡,只想发泄出来,不拘什么形式,能抒发一点就行了。
桌上现成有一本宋词词谱摆在那儿,他随手一翻,恰好是一阙秦少游的浣溪沙。略为吟诵两句,心中也涌起了填他一首的冲动。
轻轻咬着笔管,这个潇洒的男人凝神思索,从第一眼见到崔小筠开始,直到现在,时间虽然不算长,可是每一分一秒的情景,都深深刻在心版,自知这一辈子是决计磨灭不了的。
再往后想,跟这个少女聚下去,又有什么结果呢?在她固然不易离开佛门,在他也有重重困难,首先是这一腔柔情,如是不能立刻遣散,他数十载苦修之功,将毁于一旦。
啊,老天爷,如果我的功夫毁去,后果哪堪想象?程云松想到这里,额上不禁沁出冷汗。我必须放弃这个少女,越快越好!唉,但从今以后,无论在笙歌繁华之地,或是山明水秀的去处,身边少了她,还有什么趣味呢?
怅惘和空虚之感,紧紧包围了他。在这从前,他一向自以为不会尝到这等滋味的。
必须赶快离开崔小筠的想法,使这个铁石心肠的程云松心头阵阵悲黯,一些字句闪过他脑际,当下挥笔写道:“余情袅袅人空冥,强把热肠化作冰,冷落一天月与星。百炼千锤犹绕指,一波三折已灰心,无边寂寞旧歌声。”
这阙调寄浣溪纱的小词,一气呵成,把他此时此刻的心境都描写出来了。
随着夜色加深,吹入室内的风更凉了。程云松吹熄了灯烛,走到门边,忽见走廊的另一端,有个窈窕身影,倚栏仁立。
迷朦的月色下,这条人影也显得朦朦胧胧的。可是程云松一望而知是崔小筠,绝对错不了。
她心中可能也充满了离愁吧?啊,不,我别自作多情才好,程云松忖道:她可能对着月华,忽然参悟了什么禅机也未可知。
这个一向自负风流潇洒的男人,对崔小筠可真没有一点把握。她那淡淡的笑容,湛明的美眸,常使人感到她好像隔得很远很远,凡夫俗子不可企攀。但是,有时她温柔的关心的动作,却又令人泛起无穷希望……
唉,忘记吧,想法子通通给忘记吧。程云松用力地挥挥手。忘记她就像抛弃那个姓林的小妞一样,一下子全都置诸脑后,不留一点印象……
但姓林的小姑娘不难忘记,倒是她的姑婆,那个一手把林爱玲抚养大的老女人,她失声的诅咒,恨毒的眼光却不易忘记……
那个老女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回荡,一连串的诅咒,对了,还有几句话:“你这没心肝的缺德鬼,老天爷一定叫你不得好死。有一天你也被人作践抛弃,你连上吊也来不及……”
啊,她骂得有理,我净做缺德的事,命运之神怎肯一直帮着我?程云松怵然地想着,身上忽然冷汗涔涔。因为他已略略体会出这种刻骨铭心的苦楚了。
一灯如豆,灰黯的四壁使油灯更显得昏黄无力。
展鹏飞眼中射出腾腾杀气,望着窗外,但那儿只有一片黑暗,没有人影。
刚才听到的已经是第三个同样的故事了,一个朝气勃勃,善良孝顺的青年,爱上一个富有的美丽的女孩子,然后,她忽然不理睬他,让他悲伤痛苦和绝望,以致整个人都变得痴呆了。
年迈的双亲为之涕泪涟涟,虽用尽法子,仍然不能使孩子的破碎的心复元,眼睁睁地看着他憔悴而病倒……
“这是断肠府的惯伎,对不对?”展鹏飞的声音从齿缝进出来,十分冰冷。
对面的孙小二点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断肠府的惯伎,他们男男女女所修习的这一门内功,古怪得紧。为他们而断肠的人越多,功力就越深厚。”
展鹏飞怒哼一声,道:“真是放屁,天下哪有如此邪门的功夫。”
孙小二道:“据说当真是这样。不过他们所冒的风险可也不小……”
展鹏飞惊讶的消失了眼中的杀气,问道:“有什么风险?怕被人恨极杀死么?”
孙小二道:“那倒不是,只因为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石,所以最怕自己忽然把持不住,动了真情,那就完蛋了……”
展鹏飞皱起眉头,不解地道:“动了真情有什么打紧?哪里谈得上完蛋?”
孙小二道:“他们绝对不能坠入情网,如若不然,一身功夫立时毁去,痛苦比死还难过……”
展鹏飞听懂了,却觉得太玄了一点儿。
孙小二知道他不大相信,便又道:“事实是否如此,谁也没试过,试想当今之世,谁敢跟这些全无心肝的人玩火呢?你可知道?断肠府的人,不论是男是女,都漂亮得很,各有一套,只要被他们看中,准得被迷住,说起来简直就跟狐仙差不多了……”
展鹏飞半晌才道:“我才不怕……”
他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便又道:“那个妖女就住在我们黄昏时经过的村庄,你记得不记得?有一坐高楼,飘送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