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中年-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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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值过勤，洗过衣服，缝过被褥，甚至出头打过架。那时在刘有福的眼中肖江宁不仅胜过他的亲哥，简直就是他今生今世都祟拜的偶像。复员后的头几年肖江宁在地方工厂也干得比他风光，可再后来的十几年借着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小兄弟蹿上来了，而且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如今的刘有福不仅成了大款，而且贵为市政协代表，省城有分量的实业家。发了迹的刘有福见了肖江宁依然露着谦恭的微笑，依然睁大着求知欲很强的那双眼睛，依然叨念着那些叫他刻骨铭心永生不忘的感恩戴德，依然虔诚的在比他岁数小的楚萌面前言必称嫂子，但肖江宁知道现在他与刘有福之间的友谊已在金钱和权势的重新运作下加入了新的诠释，往日战友的纯洁之情就像早已发酵了的面团变了味！
更叫他始料不及的是楚萌，平素妻子是个最不愿掺和他们这代人事的甩手婆姨，可不知咋的这回却表现得一反常态地热心，甚至为刘有福的事，她竟能不顾忌讳地主动提出叫他去约胡莉莉，在床上，她还跟他耍了几次小浪漫，温柔地吹了些枕边风。
肖江宁实在不想再去面对曾伤透了感情的前妻胡莉莉。人生中的某些事你宁可一辈子都不去回忆。逝去的苦痛有时就像黏着创可贴的伤口，只要一揭开，它便会流血。其实他和胡莉莉从一结婚那天起就不是好夫妻，婚姻的悲剧就始于洞房花烛夜。矛盾的起源就出在现时国人未婚男女已经不重视的那张薄薄的“膜”上。可时光倒退二三十年则不同，那时在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大多数中国男人的眼里，那象征着女孩好坏，是贞节与道德品行的试金石。
洞房花烛夜，肖江宁与胡莉莉好不容易送走了八方宾客、至爱亲朋，小夫妻终于能肌肤相亲。幸福到不能再幸福的肖江宁在洗洗睡了的关键时刻，十分意外地发现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当稀世宝贝娶回来的新娘竟不是处女，他傻傻地望着那张脸与下面垫着枕巾同样雪白的胡莉莉，心里就像刚刚被打翻了一瓶老陈醋般的酸楚，肖江宁不脱俗，同样是在那个时代特有的道德观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保守的男人，高干家庭出身的他平时无论是工作与学习、事业和生活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味地逞强、拔尖儿，想成为同类中最靓丽的风景。可在亲临人生大喜又大悲的这个瞬间，他却丧失了物质与精神的双支柱，肖江宁有生以来头一次品尝到了在生米煮成熟饭的窘景下，哑巴吃了黄连的巨大苦痛。那一刻，他的心情不能用简单的复杂或无奈所囊括，也不仅仅能用郁闷和落寞来形容，这种失落感有点像你花了数倍于人的重金却买了假货，更像历经了千辛万苦的唐僧在西天取回了一本假经。
中国是个封建伦理道德根深蒂固的古国，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末，结婚的中国男人都把女性的忠贞看成家庭稳定的第一因素，第一次结婚的男人娶的不是处女，那将是终生的奇耻大辱，或许真的是中国男人脸皮薄，百姓间不是有句老话嘛：旁人嚼过的馍没滋味。
婚前肖江宁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加之打小就受文革的熏陶，无数次领略了红卫兵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破四旧”抓“破鞋”斗流氓，批判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英姿飒爽”，使他对男女婚外性关系深恶痛绝。肖江宁在婚前根本想都没想过要与女友肌肤之亲，在单纯环境中长大的他对婚姻有着太多的美好期待，要把人生的最美好的那份真情奉献给新婚之夜的纯洁新娘。可偏偏老天爷在这事上就是没睁开眼，他吞下的是一只苦涩的烂苹果。更使肖江宁不能容忍的是胡莉莉欺骗了他，热恋时胡莉莉曾对自己的纯洁山盟海誓。或许命运真是天注定，一直对美好未来希望值特高的肖江宁此刻就像经历千辛万苦费尽混身气力即将攀上峰顶，却被突入其来的雪崩掀入谷底的倒楣蛋儿，极度失望又无助。
云停雨歇，激情过后，两个新人一个无言可问，一个无言以对。他们背靠背地沉默在静寂的黑暗中，渐渐的肖江宁听到了胡莉莉微弱的鼾声。在这个追悔莫及的难眠之夜躺在铺着粉红床单的新床上他与莉莉相识相恋的情景就像电影中的蒙太奇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他想起了在纺织厂门口漫长的等待，想起了他在穷追不舍时桥下所挨的暴揍，想起了与胡莉莉的数次花前月下，想起了他曾不屑一顾的有关胡莉莉的风言风语……
在无穷尽的辗转反侧中肖江宁听到了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他感到心中不断升腾着的火焰滋滋作响，无比的愤怒就像一条盘踞着的毒蛇在嘘嘘吐信，无耐中，他捶胸捶足暗暗骂自己是个棒锤，这时候的他连掐死胡莉莉的心都有。
第二天起床后肖江宁就像霜打的茄子蔫啦。内火外泄的他一夜间嘴上竟长满了泡。新娘胡莉莉无精打采，像被暴风雨摧残后的残花败柳。一对新人没有丝毫新婚燕尔的欢乐。
不和谐的夫妻婚后的日子特难过，每每肖江宁独自望着胡莉莉贴在床头的那鲜红的囍字，望着他俩偌大的一张彩色结婚照，触景生情受刺激的他就有一种不可言状的苦涩，感到巨大的失落。作为好端端的一个正经男人肖江宁特无辜，他特无奈自己被不知何等人士在头上端端正正地戴上了顶绿帽子，肖江宁看不见他，不能像普希金面对情敌勇敢决斗，而那货却轻松自如地像只鼹鼠在昏暗的洞穴中窃喜地窥视着他。
更使他不堪忍受的是：在熟人朋友面前他必须带上快乐满足的假面，去接受世人的祝福、羡慕与嫉妒，去与他们聊天、喝酒，去显示新婚男士的幸福与满足。肖江宁感到自已扮演着的角色很尴尬，特滑稽，丑得比马戏团里的小丑还丑。
面对着刚开始的婚姻生活，面对着在结婚典礼上双方当众信誓旦旦要互相厮守一生一世的承诺，对胡莉莉已经丧失了信心的肖江宁不寒而栗，婚姻就像一座被强烈地震毁坏了的高塔，伤痕累累地歪倒在家庭生活面前。他俩都清楚它终会倒塌。而现在所经历的过程就像垂死的和尚在最后地撞钟。
那一天，胡莉莉拿回医院检查后医生开具的早孕化验单，这次她出奇的坦诚，她征求肖江宁的意见：“宁宁，你决定吧孩子是打还是留，我们是离还是凑合着过？”突如其来的“爱情结晶”让对今后的婚姻生活还无定论的肖江宁乱了方寸，他根本没想到仅仅洞房花烛夜的一的就正中了靶心，凝视着微笑动人美丽双眸的妻，而此刻她已经从单身的女性转化成母亲，想到自己也将承担爸爸的责任，肖江宁的心就像一个同时盛满着酸、甜、苦、辣、咸的小舟，任凭巨大欢乐与巨大痛苦交织成的感情风暴肆虐。
终于那个将要降临在人世的小生命令他选定了妥协。在很多时候，如若面对人生的坎坷没有万全之策，那你就只能独自吞下被伤害的苦果。
之后他们有了儿子。儿子的天真可爱和为肖家续了香火的喜悦就像两管分别装着不同试剂的“哥俩好”修补了他们支离破碎的婚姻，肖江宁下决心原谅胡莉莉，毕竟今后的日子还长，过去的属于死神，未来则属于自己，夫妻俩应好好过。
当然他们都不是先哲，都无法预见这段婚姻终究还是以离异为结局。世事本无常，婚姻成败又有谁能说得清？
二
肖江宁并不太重视衣着修饰，除非是出席重大的场合或有特殊的应酬他才衣冠楚楚。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他会浑身不自在、特憋屈。今天就不一般，因为他要去见前妻胡莉莉。她讲究，最看不上衣着埋汰举止龌龊的男人。为了这次特殊的会晤楚萌刻意地给肖江宁准备了一套行头：身穿“阿的达斯”浅灰色的休闲套装，脚上蹬的是“老人头”牌全皮旅游鞋，甚至在肖江宁的发型上楚萌也煞费苦心地为他打了些魔丝。打扮后的肖江宁特精神，临出门的时候楚萌笑着嘱咐：“说话办事都悠着点儿！”
华灯绽放，他们见面的地点选择在解放路上的“上岛”咖啡厅，这里的环境蛮清静，又很有情调。有些年没见了，人到中年的胡莉莉雍容华贵，笑容可掬。她着一身绛紫色旗袍，旗袍的面料是享誉盛名的韩国丝绸，质地细腻高贵，手感柔滑如水，款式雅致，做工考究。肖江宁惊异地望着久违了的胡莉莉，这个女人他既熟悉又陌生，以往的共同生活恍如隔世。
似乎岁月老人对她特别宽容，极善保养的胡莉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身材仍是高挑匀称，皮肤仍是白嫩细腻，容貌依然不失俏丽，眼睛在不断变幻的灯光下炯炯闪亮特具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认识了人生后的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
客套和寒暄之后，他们选择了一处靠窗临街的沙发处悠闲自得的坐下，肖江宁为前妻点了店里最昂贵的哥伦比亚的兰田咖啡和一些台湾口味的小甜点。穿着洁白制服的青年侍者是个帅气十足的小伙子，他麻利地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用点燃着的酒精灯烘烤着一串类似于中学生在化学试验室使用的球形透明玻璃器皿，一个器皿中盛着些当着他俩面现磨好的黑褐色咖啡粉末，而另一个球形瓶中的清水在被加热成蒸气后通过两器相连的一支非常细的玻璃管又转为炽热的水流冲向那些似乎沉睡着的粉末，水流使它们兴奋起来，这些快乐的小精灵在晶莹透亮的器皿中上下翻滚，劈劈叭叭的精彩绝伦，蓦然间在你目不暇接之中一杯充满着异国奇香的咖啡便摆在了面前。看着侍者的表演，肖江宁和胡莉莉都很兴奋，他们饶有兴致，就像是在观看大卫的魔术表演。
也正是由于侍者的精彩绝伦的表演，很快两人都消除了初见的尴尬，肖江宁又适时地为胡莉莉加了她爱吃的美国大杏仁儿和开心果。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舒适地品着咖啡，靠在“火车箱”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胡莉莉不大吭声，主要是听肖江宁的。开始他侃的都是些政治家们所关心的热门话题：从萨达姆受审到恐怖头目本拉登，从下岗职工到大学生分配，为了调节气氛，肖江宁甚至还给胡莉莉讲了两个中性段子……
时间就像咖啡厅里女钢琴师手下舒缓流淌着的音符，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过去了，引见侯志民为刘有福帮忙的这件事实在使他难以启齿。倒是胡莉莉更爽直些，她似调侃，半认真地说：“咱们都那么多年没见啦，宁宁今天你约我来总不会是单纯的请我喝咖啡吧，是要续旧情？还是像你年轻时候那样给我上政冶课，在女人面前展示才华？”肖江宁似有些慌乱：“没那意思，没那意思，我是想……”看到了肖江宁的尴尬，胡莉莉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是无利不起早，今儿一准是有事儿想利用我！”肖江宁：“我是那种人吗？”胡莉莉：“谁知道，现在这种社会，但愿你不是！”肖江宁：“我是有件事儿想求你，是这样，是这样……”此刻胡莉莉或许真是念起了曾共同生活的旧情，她望着欲说又止显得有些吞吐的肖江宁善解人意的说：“有啥事儿就明说吧，腻腻歪歪的，哪像你的风格。”这时的胡莉莉很友善，很平和，她的笑容就像一个知痛知痒的按摩师轻轻地抚平肖江宁紧张的神经：“好，我跟你说，我是想见见你老公侯志民！”胡莉莉显得有些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