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和欢 虐部 清 吕天成抄本-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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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妈道:“我十分帮衬你,差不多就罢了。怎的定要撞壁?”楚卿道:“秀妈有所不知,此事外人俱道:‘替你设计,赚了这妮子。’这妮子死了要在我身上偿命,又添得他亲口咬着我,我再怎么做人?想着仗秀妈压着这妮子头,发挥一番,好掩一掩人的耳目,不想反讨个没趣。”秀妈道:“半路好买,半路好卖。你方才满帆风使得忒猛了些。也罢,今日她冲撞了你,本该我留在这里吃一杯解闷酒方好,人一发道:‘我们是柳隆卿胡子传了。’今薄具二星,折一小东,相公回去自饮一钟吧。”楚卿道:“我那在这两钱银子,但今日受了人无方之气,却得要买壶消消闷哩!”收在袖中,从后门去了。
当夜无辞,次日,翠翘起来不得,浑身疼痛,发寒发热。马娇报与秀妈,秀妈也自来看她,道:“翘儿,这楚卿乃无籍光棍,你怎么被他哄?此人着若带你脱了,他也是卖你的,哪里要你做妻子。他自己的妻子也是卖落水的,稀罕你。你如今心下是怎么说?还是在我家,愿卖到别家去?我如今条直对你说,你若在我这里做生意,我另着眼睛看待你。你若不愿在我家,我好寻一出得钱的主儿,依旧卖你去接客,听你自裁。”
翠翘道:“甑已破矣,伴新不如伴旧。妈教道我些,我愿死跟妈妈做生意。”秀妈大喜道:“儿子,良家女妾,深闺寡妇,星前月下,濮上桑间,求一行乐而不可得。你身入其中,却是这样千推万阻。你且将息两日,我替你讲明门户的制度,枕上的工夫,方好行事。”
分付锅边秀,拿好酒、红花、苏木、桃仁行血之药,吃将下去,身子日健一日。秀妈道:“儿子,我替你更一名字。你叫王翠翘,把王翠二字丢开,叫名马翘。如今有一客人要来看你,你却一些事故也不晓得,怎么留得他。若留了他,被他笑耍了去。”翠翘道:“睡便是这等睡,难道有几样不成?”秀妈笑道:“痴儿子,若娼家像良家一样,人都不嫖了,个中有许多妙境哩!”翠翘道:“求妈细讲一番。”
秀妈道:“(缺二一四字)就要学那日用的制度,其法有七:第一曰哭。接着有钱撒漫的嫖客,住了几时要收起身,你便哭将起来道:“情哥,你怎舍得丢了我去了。”撒矫撒痴,恋恋不舍。任他恁样刚肠,哭得他手酸脚软。他若是在行的,定说你客来客去,那留情得许多。我替你是逢场作戏,你怎忒认真了。你便两泪交流,呜咽道:“可见你男子汉心肠狠毒,不要说两人相得,留恋不舍,就是一块石头抱久也抱热了。接客虽多,情有独钟,我实有恋你意。”两行清泪,能生既去之春;一转秋波,足夺骚人之魄。有诗证,诗曰:
情郎欲待整归鞭,清泪临风可续缘。
任是铜肝铁汉子,也教心软再留连。
翠翘道:“若没有眼泪出来却怎么处?”秀妈道:“不妨,只要把生姜汁染就汗巾一条,将来揩眼,则泪如涌泉矣。”“二曰剪。客人住久,他有意恋我,我此时就要定计以结其心。恐怕别家见他,替你合得好,引他去跳槽。朋友们见你二人相好,拆你们的风月,与他一同剪香云,结为一处。分缚二臂,为结发之意。有诗为证,诗曰:
一缕香云截下新,赠与情人订夙盟。
只为烟花空结发,青楼也赋白头吟。
“三曰刺。两情既洽,必用一事以锁其心,不然子弟之心最易变。更闻得某人温存,便要想着那边去调弄。见了哪个标致,便思量去绰趣。到了这样时节,乃下手工夫,趁他有银子时,要令他心中少一明白,不但不肯出钞,便是我从前工夫都空用了。如今要用个重手法去拿他,或在两臂下,或在脚股上,或忽于脚板底下,以花针刺亲夫某人在上,以墨涂了,使他见之以为你情独厚,他必堕术中,死心塌地在你身上。他若去了,后来别客看见,想道某人不知怎样待他好,他所以如此恋他。又必多方加厚于你,欲夺前人之爱。你就可因而行计,攒眉哭告道:“某人在我身上费过多少银子,怎么用情,怎么好人,怎么知趣,我不曾报得他。言罢,吊下几点假泪。不由此人心中不转要绰趣,自肯用钱了。有诗为证,诗曰:
刺法机关不可当,情人一见便心降。
借他名色行我计,白镪黄金顿复囊。
“四曰烧。烧乃是苦肉计。如今的子妹刁钻,子弟也乖巧。要得他的欢心,赚他的钱钞,没有迫切肫动人心锁人意的法,那能笼得他堕入个中。只得用下这苦肉计,替他双双罚誓,男不变心,女不二念。若有反复,神天共殛。两人同灸,第一穴替第一等心上人,恩情最厚者灸,名曰‘公心中愿’。两人解开怀,肚皮合肚皮,胸前对胸前,以香灸之。第二两头相并而灸,名曰‘结发顶愿’。第三我左手合他右手臂灸,名曰‘联情左愿’。第四我右手合他左手臂并灸,名曰‘联情右愿’。第五我左股合他右股同灸,我曰‘交股左愿’。第六我右脚合他左脚并灸,名曰‘交股右愿’。当时曹操八十三万人马下江南,被黄公复一个苦肉计断送了。希罕世上这些蠢男子,不曾替他好,他尚且在人前卖弄某子妹替我好。你真替他烧香疤,他就破家荡产,卧柳吞花,死也不悔了。有诗为证,诗曰:
欲得痴儿情意坚,须将烈火肉身燃。
皮毛虽热心还冷,苦肉于今万古传。
“五曰嫁。嫖客不言娶,有何趣味;姐儿不言嫁,有甚温存。但这个嫁字比不得真正女儿的嫁字,乃相体裁衣,随炉打铁,见景生情的妙用。他是千金之家,问你身价要多少,你便道我原是多少身钱卖把他的,替他接了几年客,趁了多少钱,也有几个本利了。如今不过把他百数银子尽够矣。终日议嫁,说盟说义,说情说誓。他心昏了,自然舍得用银子。银子完了,他娶你不起,不用你辞他,他自善善而去了。有诗为证,诗曰:
盟山誓海用机关,针芥相招情实难。
嫁法从来夸妙诀,任他豪客也留连。”
正要说第六法,忽锅边秀来道:“有一位相公相访妈妈。”秀妈随即去了。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哭皇天平康寄恨
醉风流金屋谋娇
词曰:
今日何时?此中何地?思来想去令心碎。旁人说与不关情,关情惟有潸潸泪。哭告皇天,尽人遮庇,如何独把奴生弃?告天天再不垂怜,拼游地下相回避。
右调《踏莎行》
却说秀妈送客去后,复唤翘儿,听说完了六、七二法。“六曰走。此法乃计中行计之妙。他嫖得手头空乏,要娶又无资财,欲嫖又无钱钞。前法已施,后事难继,要打发他出门,止有一走法,可以骗得他动。或约他走到何方,或叫他讨船何处,哄得他确信无疑。到了那日,收拾起身,一头撞破,声言要拿送官,他自然没趣去了。此散兵之计,他只道缘悭分浅,被人撞散好事,那知计中拖刀。有诗为证,诗曰:
欲散穷坯不出门,此中妙计走中寻。
纵教聪慧过颜闵,岂识包藏有祸心。
七曰死。人生只得一个死。若是接一个客人,便死一身子,也没有许多身子死得。此乃假死,非真死也。两人好的时节,看他心有动摇,便道我生是你的妻,死是你家鬼,我是定要嫁你的。你若不娶我,我死也死在你身上。他若是有大有小,明知他不能娶你,便道我不能嫁你为妻,枉替你恁般相得。我虽接了多年客,那个象得你恁般温存,知疼着热。你既不能娶我,我替你双双同死,也强似活分离在世上。正是在世不能结同心,死后愿为连理树。不怕他不倾心在你身上。有诗为证,诗曰:
致之死地复能生,最妙机关暗用情。
阿侬参得其中奥,闪杀风流赚杀人。
晓得了这七字阴符,就好行登坛杂技。立在门前,过客看你一眼,便要笑脸相迎。若牙齿生得好,便微笑露齿,以献其美,名曰‘献银牙’。脚小不歪者,以脚踏门阈,低首自视,名曰‘凤点头’。若身材美艳,便立出一少,名曰‘献身说法’。手好则半露春纤,或眼角而传情,或闲吟而丢俏。无非欲勾引他春心,打动他欲念。通斯旨,可与为妓矣。”翠翘道:“原来如此,儿善领会矣。”
只因命犯桃花劫,任你清真也是淫。
翠翘既身入火坑,才技容颜无不第一,名倾一时,王孙、公子求一见以为幸。胡琴、诗学之名,扬溢远近,都称道:“马翘儿能新声,善胡琴。动人心,引人魂。博一笑,值千金。”翠翘每每回想:“出身是甚等人家,生平是何等期许?今日却堕落在这孽海罡风中,何年月日乃有出头日子?”深自怨恨。因为《哭皇天》以志其不平。
余生命薄家不造,舍身救父落火坑。
也曾轻身蹈白刃,岂肯甘心做下人。
无端陷入奸人彀,浑身是口难辩明。
将奴捆吊高梁上,打得皮开鲜血淋。
疼死三番昏四次,哀哀求告不容情。
求告百般方肯住,要奴招成愿弃迎。
奴生本是深闺女,怎识风流赚骗情!
听她一一从头教,无耻无廉丑杀人。
学成枕席妖狐态,夜夜乔妆去伴人。
人未眠时不敢睡,人如睡熟莫虚惊。
既要留心怕他怪,又要留心防他行。
客若贪淫恣谑浪,颠倒温柔媚心容。
熟客相逢犹较可,生客接着愈难承。
任他粗豪性不好,也须和气与温存。
妈儿只贪钱和钞,不分好丑尽皆迎。
鲜花任教拈藤伴,美女无端配戆生。
牙黄口臭何处避?疾病疮痍谁敢憎!
若是微有推却意,打打骂骂无已停。
生时易作千人妇,死后难求无主坟。
人生最苦是女子,女子最苦是妓身。
为婢为妾俱有主,为妓死生无定凭。
我今翻成皇天哭,一字吟成万结心。
寄与青楼多娇艳,乘早抽身出火轮。
莫待冷落门前日,泪洒西风泣断魂。
此词一出,闻者伤心,见者堕泪。翠翘以胡琴拨之,凄怨悲怆。莫说姊妹行中闻者俱号泣,不能仰视,即如秀妈之狠毒,听了亦觉潸然泪下。
且说此地有一游学书生,姓束名守,字其心,乃常州府无锡县人氏。父亲开店临淄,从父到此。年方弱冠,家事富饶。娶妻宦氏,乃吏部天官之女,既美且慧。只是有些性酸,却是酸得有体面,不似人家妒妇,一味欺压丈夫。她却要存丈夫体面,又要率自己性情。又不肯分爱于人,却又能使人不能分其爱。又有一付奇妒奇才,能制人而不制于人。这束守才智哪里及得她来,所以手下事情甚多,宦氏井井有法。
束守虽有外心,只落得眼饱而已。因从父游学到此,闻马翘新声之妙,胡琴之美,叫书童拿了拜匣,备四匹尺头,瞒了父亲,同一帮闲,姓步名宾,来访马翘。翘适不在,迟数日又至,乃得一晤,送上拜帖礼物。翠翘道:“有劳光降,已增荣宠,遽承厚礼,何以克当。”束生道:“久慕芳卿,无缘少晤,薄具不腆,非敢言敬,聊表寸心之企仰耳。”又送东道银三两。秀妈盛设款待,此日极烹龙炮凤之奇,罗猩唇豹胎之异,传□飞觞,呼卢喝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