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曲 by江雪-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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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他踯躇着,到底还是回过身对浅井说:请你替我对秀弘说,对不起。
浅井的唇角微微抽搐一下,眼中的光刹那间尖刻起来,忽然又缓和下去,轻轻地点点头。
影守一离去,忽然间全身都懈怠下来,每根骨骼都叫着要休息,只觉得累到连心都快没了跳动的力气。并没有做什么啊……怎么会这么倦?但已困得连眼都睁不开了。可脑中乱得很,有什么拼命地翻滚着搅动着,停不下来。
终于还是利用他了……说强迫更合适些呢。明知他对自己和秀弘心怀歉疚还是毫不留情地在那个脆弱的地方深深地戳下去,几乎是带着残虐的快感注视粘腻的新鲜的血涌出来。其实不必这样,完全可以用更温和些的方法,可就是压不下心底残忍的欲望,被那个疯子折磨得久自己也疯了么?
其实他还是——那不曾说完的话是什么?浅井狠狠地斥责着自己:知道又能如何?事到如今竟还想原谅那个男人么?连影守都无法原谅,自己居然可以么?
而且,就算是想停手,也没有机会了。
不是看不出冲田的意图,费那么大力气把自己弄来,怎么看也是为了对付水泽,而且只怕是要水泽死在自己手上罢……贵族之人连杀人都杀得格外与众不同格外优雅呢,那双柔美的手从头到尾也会是干干净净不沾点尘罢。只有自己骨子里那点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再怎样漠视也无法欺骗自己。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已经落进旋涡还想脱身么?只求一切都快点结束因为卷进来的人愈来愈多,秀弘,典子,和也……难道真要他们跟着陪葬?自己已经赔进了一颗心半条命还不够?
忍不住咳起来,胸口痛得更厉害了。连喘息都如此艰难,可是还想活下去啊……
京都的冬天比江户温柔得多呢。虽然这里的四季分明可却从不会太过酷热或寒冷,不像江户。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江户了,冷漠的人们,昏暗的街町,破烂的道场,可想起时是亲切的几乎想立刻回到那现在一定布满灰尘散发霉朽气息的地方,积攒着自己那么多的回忆与年少的地方,但是回不去了。从自己在师傅坟前发下誓言佩着对十六岁的少年还嫌太长的剑独自来到千年王城时,就注定了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说起命运说起轮回,向来是不信的。或者说,曾经是不信的。可这一年来,又有何时能够操纵自己的去向?每一步都仿佛有什么在掌控,每一天都仿佛早已被安排好由不得自己说不,只能沿着划好的道路行去,而前方的雾太重,看不清将来。
几乎被无力感淹没。
当别人的生命由自己决定时,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连续几日天色阴沉得很,入冬许久却还不曾这样,和也颇为开心地说要下雪了,还笑着问秀弘期不期待。秀弘虽然不像他那么形诸于外却看得出兴奋。两个孩子近来越发亲热了,几乎寸步不离。和也唯一苦恼的就是秀弘总是坚持要陪公子,所以他也只能留下来无法出去玩。浅井一般都会让他们随意,但有时见和也坐立不安的样子实在有趣,也会促狭地故意要秀弘陪。
冲田还是要他日日相伴,但已不大叫他侍寝了。浅井君是有家室的人了呢。他笑着解释。似乎是为了补偿而常带他去些筵宴,但那些筵宴,通常是有水泽出席的。他在大群低等官员和侍从中低眉垂目端然而坐,但依然能感觉到有炽热的目光投到身上。
这些筵宴上总是有上好的清酒,虽然医生不许他饮酒但每当这种场合,他都会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中,故意用那只残缺的右手端起浅浅的杯盏,一饮而尽——即使每次回去都会咳得更厉害。
爱煞了那种入口的绵甜柔软,到喉间才骤然燃烧起来化成一团灼人但不伤人的火焰,尤其是冰冷无色的清酒加上深紫的乌梅汁后,无论在阳光或月光下都能折射出极尽诡异而媚惑的光彩,灿烂夺目如根下埋有尸体的樱花树。他总是定定地凝视着乌梅汁缓缓注入酒中,云雾般缭绕盘旋渗散开去,逐渐把一盏酒都染成了极其华丽的湛紫。他觉得那种颜色就像月光中干涸了的血,可怖而美艳。
很快就会看到了罢,从那个男人身上流出的血,也会像这盏掺了梅汁的酒一样动人。那是无论好人或坏人都可以拥有的美丽,也是这个世上最公平的美丽。即使是自己死了也会有人看到的美丽。想到这里,他微醺地笑了。
依然是淡淡地在唇角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自然地延伸出看来仿佛微笑的神情,但似乎是醉了,这次连眼中都泛起了笑意呢。一旦那双修长沉静的眸中有了笑意清冷的容颜便格外明亮起来,连微微扬起的眉都傲得动人心弦,冬日金黄色的阳光灿烂地洒下来映得他的笑容似乎都在闪着明丽的光芒。
水泽已看得痴了。
影守依然会不时来看他和秀弘,他不大理会,也不问是否水泽派他来的,倒是秀弘和影守聊得投机了眉梢眼角都是天真稚气的笑,惹得和也在一旁生闷气又插不上嘴。
典子还是日日招待她那些女客,里院车如流水马如龙,无数的女侍穿行其间。
冲田并不提起杀水泽的事,他也没再见到祯和,水泽虽有机会就盯着他看却没有机会说上哪怕一句半句。
浅井雅臣觉得很快乐。
忽然有一种错觉。
以为这样平淡而悠闲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并不遥远的生命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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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人说你要让臣臣幸福啊,偶看偶不如让臣臣一刀把偶砍死会比较幸福(偶是说偶会比较幸福,因为现在快累死兼郁闷死的说……)
17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晚呢。秀弘很认真地对浅井说,因为刚跟和也玩雪回来而冻得脸颊绯红。
浅井微微地笑着,把他的手攥进自己手中握住:冷罢,出去的时候多穿件衣裳,莫着凉了。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手已经冻得不听使唤,可公子的手指触到腕上竟比冰还冷些。
近来公子愈发清瘦,便是不发烧的时候脸色也苍白中带着病态的红,神情却意外地温柔,每一天都有那么几次,可以看到他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不是以前在水泽府时只飘荡在唇边的冷笑,而是真正的,如云散月出般清丽的笑容。就像现在,握住他的手时,眼中露出的微笑——虽然在忽然间,觉得是那么像将要熄灭的灯火,所以才分外温暖。
长大后想做什么?浅井并没有注意到那颗小小的心里转过的许多念头,随意地问道。
做什么?秀弘愣了一下: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会长大的。总觉得自己永远都会是十三岁,永远可以陪在公子身边,永远可以跟和也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秀弘为难地皱起眉,模样很是可爱。
不知道?浅井略觉意外,孩子不都是盼着长大盼着成为什么的么?和也还整天吵嚷着要当武士呢,怎么秀弘却说不知道?
我想一直陪着公子,公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秀弘迷朦的眼神忽然明亮起来,兴奋地说。
浅井微微发怔:不太好罢,一个男孩子却这么依赖他人……可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出口,只好说:可是你不能一辈子在我身边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不会的!秀弘急急地说:公子你的病一定可以好。
好熟悉的话……浅井苦笑着,曾经总是对师傅这么说可师傅细长白皙的手指还是越来越冷,终于轮到自己了么?那时师傅已经起不来床,自己除了干活都会守在师傅身边,可师傅总是什么也不说再难受也只是默默地忍着,只有偶尔握住自己的手时能感觉到那可怕的痛苦因为自己的手快被捏碎了……
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和越来越恍惚的眼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秀弘惶惶地唤了声公子。浅井没有听到,眼前是师傅惨白的脸和唇边干涸的血迹,一定很痛罢,师傅你为什么从来不对雅臣说呢?雅臣不想看你这么难过啊。至今还能感觉到那只削瘦得只剩下骨骼的手轻抚自己脸颊的感觉,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安详,直到那时师傅依然会凝视着自己眸中映出的微笑……
师傅,你看着念着的,从来不是雅臣么?
心已经痛得没了知觉,反而轻松许多。
望着秀弘怯怯的眸秀雅的脸,浅井叹了口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冲田世子派人来探望过……又是那个绀野。想起他上次伤人的话心里虽有些不快却觉得未免太孩子气了,便淡淡地应了几句请冲田世子放心之类的。其实他还是心地不错的,毕竟刚来冲田府时也很承他照顾。这样想着心里便释然了许多。
连续几天低烧不止,身上软软得没一丝力气,只能躺着无聊地看窗外,雪已渐渐化了,剩余的也不再洁净,被来往的人们踏得污浊不堪。成人没有心思怜惜地面上微不足道的积雪,只有孩子们还小心翼翼但无济于事地不去踩乱残留的宁静。露在棉被外面的手已冰得发僵却懒得不想缩回来,索性享受起风掠过指尖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了。倒是秀弘一进来就生气地说公子你怎么又不把被盖好,还发着烧呢。口中说着已把他的手放回被中再掖了掖被角。
被他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浅井望着他利落的动作有些心不在焉地想。一定很辛苦罢,照顾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和也呢?顺口问道。他们不是总粘在一起的么?
他去看水烧好了没,这么慢。秀弘虽然是抱怨着却还是温声慢气的:这壶茶都凉了。
不用了。浅井忍不住笑:只有秀弘才能把和也指使得团团转罢,看上去那么胆怯那么羞涩的孩子却意外地倔强,反而让向来活泼的和也不知不觉间就习惯性地顺他的意。
怎么不用呢?秀弘固执地说:我娘说过,多喝点水才能退烧。
浅井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一会儿,和也端着热水来了。秀弘接过水:和也,你帮公子坐起来。
坐起来就是一阵晕眩。秀弘先浅浅地抿了一口水才送到他唇边。也确实是渴了,温热的白水竟是从未有过的清甜。喝过水重新躺下。和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秀弘低声说着什么,秀弘只轻轻地回一两个字。
出去罢,我想睡一会儿。看他们坐在这里无事可干也确实闷,等他们出去以后又略略有些后悔了——部屋里太冷清,虽然尽力想睡但许是躺得久了怎么也睡不着。
自己竟也怕起寂寞来了么?
并没有下雪,但天气愈来愈冷,冷得连空气都似乎冻到凝固,呼吸都几乎能听到清脆的碰撞声了。冷得盖了三床棉被还是彻骨的寒,也许不是棉被留不住温暖而是自己身上已没有了暖意罢,前几日医生开的药似乎没有起效呢。已经从低烧转成高烧神智也有些恍惚的浅井想着,原来自己还是很清醒的嘛,这么复杂的原因都能被自己想到……只是再怎样想也只能冷得哆嗦。
医生已经来过——依然是那个老医生——虽然累得睁不开眼,看不到他的神情,可还是能听得出他语气的沉重,但还是说好好调理过段时间会好起来。没有力气说话的浅井脸上也没有特别的变化,只是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一下表明他确实听到了。还是秀弘与和也送医生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