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栖溯-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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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重很累很想睡觉,可是看到了哑巴来了他还是很开心,拍了拍床招乎哑巴过去坐下。
哑巴走过坐下,清重挪了挪身子将头靠在哑巴的腿上,拉著他的一只手往自己头上放过去,一边摸著一边打著哈欠说,“哑巴!虽然大家都叫我要好好休养,可我比较想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了我才能多赚点钱,娘的药钱就要没了,家里的田租要赶快缴了,我弟今年都八岁了,我想让他上点学,多读点书来……还有那哥的……坟头钱……我还差一半呢……得快点赚才行……哥……我很快就可以帮你修了……很快喔……”语到末了越来越小声,到最后却是睡著了。
哑巴看著清重的睡脸,一只手还顺著清重的手轻轻地摸,可另一只手,却早已嵌入床版里,深深地陷在里头。
五月天,晚娘脸,热的快,凉的更快。
清重醒后第三天,下了场大雨,天气转凉,伤口并发感染,清重病情恶化。
大夫又开始进进出出清重房里,可本来就已经体虚气弱,加上伤口太深难以愈合,熬不过两天,清重终究还是走了,临死前,清重想的还是哥的坟头还没修好。
两天以来,哑巴都站在清重门外附近看。清重的脸越白,他的手就握的越重,清重的身体越弱,他的牙就咬的紧,可就算是把手指都握出血,把唇都咬了破,哑巴再也没有进过清重房里一步,一直到清重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哑巴都没有进去清重的房里过。
清重的娘亲来领回清重的尸体,小小的尸体却没有钱雇个车送回去,只能放在拖车上,盖上了一块白白的布遮著,慢慢地、慢慢地拉回去。
清重的娘亲在前方拉著车,清重的弟妹便在后方推著车,娘在前头叫著:清重回家了!要走好!要跟上!不要丢了!娘送你回家了!就跟娘回家了喔!
弟弟妹妹在后头跟著喊:哥哥我们回家了!回家了!你要跟著我们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一把一把的冥纸往天空上头飘,一声一声的哭腔在路中央回荡,哑巴看著、听著,却始终没有冲上前。
当天晚上,烟花楼还是照常营业。
狎优们还是一样必须笑、必须卖、必须醉也必须赚。
死了谁?谁在乎?
存在过谁?谁又记得?
繁华街、烟花楼,这个纸醉金迷的温柔乡,这个醉卧红尘的人间地,看尽的,也许正是红尘俗事间最让人无奈的一面。
第十集 第五章 罪恶感
繁华街里,各色的长幡开始高高挂起。
“百花楼”、“花满庭”、“潇湘居”一个个代表著笙歌魅影的幡布在半空中飘啊飘,各式彩灯装点其上,从门顶垂曳到地上,照亮著整个繁华街,却是独独不见“烟花楼”的幡子亮起来。
门口没有华灯初上,可是楼里依旧灯火辉煌,今夜烟花楼,听说,有人包了楼。
楼里,一群一群的狎优们努力正在妆点自己。
听说这包楼的人来头不小,为了迎接客人的来到,爷儿吩咐了各家都得要好好打扮,厅房里、房间里,各式各样的声音穿梭著,好不热闹,相对于来说,这中间里的庭院便显的有点冷清起来。
白色的石道向前扑著,过了石道,有段曲折的长廊,长廊边有总有些石头灌丛错落林立,过了廊,便有一间雅房在。
雅房在廊道的尽头处,房间周遭打扫得很干净,窗明几净,四周里摆著一些观赏的花用盆栽,很细心的剪了枝条除了草,门口放著一张长椅,没有染上多少灰,朴实的房间却看得出来曾经有人很用心地照顾过它。
这房,本有个小小的主人在的,可现下,它却也只能在月光下孤伶伶的挺立著。
一个人影顺著廊道走了过来,走到门口的长椅边坐了下来,微弱的灯火从不远处照射过来,辉印著皎洁的月光,带著几分幽静,几分的典雅。
侧身拔了一片狭长的叶子揣在手里捏著,细长的叶片丰盈翠绿,看得出来清重总是把这些花卉照顾的很好。
“你要不要听草笛?”
一条黑色的影子悄然从廊道边闪出,没有发话。
“清重说我吹得挺好听的,可惜我不常吹,你要不要听?”
那黑影仍是没有回话,就是直直地看著他。
“不回答就当你没意见了。”他笑,将那叶片放在唇边,开始轻轻吹起。
草笛的声音很高,但却很清。像一缕轻烟,丝丝缕缕,像一阵清风,飘飘渺渺,看不见,摸不著,明明是铺天盖地的袭来,但却单薄的犹若细雨纷飞,给人一种错觉,好似这一曲终了,这音将在也不存在于天地之间,万物之间,却是不会有人曾经记得这曲子曾经存在过。
这样的曲,这样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觉得太过寂寞、太过悲伤,也太容易让人想起一些人来。
“别吹了。”黑色的影子抖著声音发话,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口发话,那声音,有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沙哑。
无尘停止奏曲,转头静静地看著来人,那眼里并没有写满太多的讶异,显然对于哑巴居然能开口说话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意外。
无尘看著那个人,一手扶著柱子,一手正抵著栏杆,苍白的手指不知是用力还是冷的,正在微微发抖著。
“过来坐吧!那儿风挺大的。”拨了拨身边的空位。
哑巴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走过去。他的步伐很慢、很慢,像是在抗拒些什么,然后他走到无尘面前站著,交握著手看著他,只是那身体依旧是那样微微颤抖著。
“你知道?”知道他并不是哑巴,知道他其实能够说话,知道他并不傻。
“你来的时候发了几天的烧……”无尘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轻拍了长椅示意来人坐下,“你可能不记得了,可是睡梦中,你一直喊著『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停过……”所以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哑巴不是哑巴,所以从一开始便已经明白哑巴并非不会说话。抬头,对上哑巴的眼,“我可以问,是谁让你那样内疚吗?内疚到连你意识不明都还那样自责?”
“……”身子明显一僵,风好像变得更强了些,身体,也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算了!不想讲就别讲,站著不累吗?坐吧!”
“……”怔了半晌,终究侧了个身,坐下。
“哑巴……唔~好像也不能再叫你哑巴了,我该怎么叫你才好?”
“……,云萧……”
“云萧?挺好听的名字。云萧,你觉得我刚刚吹的草笛不好听吗?不然为什么要我别吹?”
“不是……”云萧摇摇头,不是不好听,不是,而是那样悲伤的曲,那样寂寞的调会让人觉得太过凄凉,凄凉到会觉得这天地万物之间每个人都会被遗忘,被狠狠地遗忘抛弃。
冯亦……
“在我家乡有句话,没吹完的曲是不吉利的,这曲还有后面那一小段,你若真觉得难听就把耳朵捂著别听吧!”
语毕,便将那叶子凑到了唇边,无尘再度轻轻吹起。
一开始,那曲调还是像之前那样空寂的让人心碎,可曲到后来却是完全不同,明明还是一样的高音清调,明明还是一样的单薄单一,可是却像是在呼应前头的曲调一般,像是在陪伴前头的曲调一般,一声和著一声,似乎正在告诉它,不要寂寞,天地虽苍茫,可我依然记得你……万物虽孤寂,可我还是记得你……
记得吗?我还记得吗?记得我俩曾经携手相伴的日子?
记得吗?我可还记得吗?记得我俩曾击手发过的誓言?
记得吗?我还想得起来吗?想得起你的一点一滴?想得起我俩相处一切种种?
你恨不恨我?冯亦?恨我擅自决定你的生命,甚至还一手一手扼杀你?
你怨不怨我?冯亦?怨我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你?万般的能力,却是用在你死前反覆的折磨你?
你后不后悔?冯亦?奈何桥前,你还承不承认我是你的兄弟?来生里,我还有没有资格在跟你称兄道弟一次?
我该怎么做才好?该怎么做你才能够原谅我?该怎样做我才能够跟你赔罪?该怎样做我才能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把我的一切封起来,不说话、不去看、不去听,也不用任何那个救不了你的力量。
所以我明明知道清重的伤口只要我挥一挥手就可以治好,可我却狠心别过头。
所以我明明就看到清重头上数字一点一滴的增加,他的生命越来越流失,可我却只是眼睁睁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就连清重的母亲带回清重的时候,我明明晓得只要我愿意,我还是一样可以救回他,可我依然视若无睹。
我不想要用那个力量,那样子感觉像是我又背叛了你一次,所以即使我知道清重命不该绝,知道他该活下去才对,可我还是没有救他。
如果我就继续这样下去,冯亦,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
越想心越乱,越想越理不出个头绪来,云萧真的好希望有个人来告诉他该怎样做才对,真的……
不知不觉中,那曲声已停,无尘将那片草叶轻轻捏在手上,用手撑著长椅站起身来。
“我要先过去了。”前头的客人看来已经到了,依稀间,听得到爷儿正在那笑著招呼的声音来著。
“无尘,你会不会愧疚?”
空气中突然传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无尘有些一怔地停住身子,回头望了望云萧,四目相对。
“你是指,对清重?”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脑子一兜,不难想出云萧想问些什么。
云萧点点头,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说到底,那个客人本来是想找无尘,如果不是无尘休息,爷儿也不会派上清重,如果不是接到那个客人,那么也许清重根本就不会死,所以会不会觉得对不起清重?会不会觉得有一点点的愧疚?
“会!怎么不会……”无尘偏头思考了一下,而后微笑,“可也庆幸。”
“庆……幸……?”
“对!庆幸那一天我刚好休息,不然我就得出去接客,庆幸那天接那位客人的不是我是清重,不然,今天死的就是我。
当然,你问我,会不会对清重有愧疚,有!我当然有,如果那位客人是由我接手,那清重便不会死,说起来,清重也算是替我死的,我不能不愧疚,不能不伤感,但这就表示我需要内疚一辈子吗?”
“可……他因你而死……”就像冯亦因我而死一般……
“我知道……”无尘眯著眼垂目,想了想,又坐回到云萧身边,转著手上的青草叶,“清重是个好孩子,他只要熬过这一两年,日后便有大好的前程在等著他,而我,却是个不知道要在这里待上多久的人,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十年,也许我到死都离不开这里,说起来,他的命是真的比我有价值许多……”将那青叶放于掌心,收拢的四指慢慢地包裹住那青叶,“可是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我想,那一日,我还是会选择休息不做。”直直地看著云萧,那眼里有的不是敷衍的目光,而是十足的坚定。
“为什么?”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不会收回幽灵图,不会驯服双役马,不会提议要回乡,甚至……他不会让冯亦有跳下那树的机会,绝对不会……
“因为我不想死。”无尘静静地答著,“我庆幸死的人是清重不是我,因为我还想活著,也许我活的不精彩,也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