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作者:展飞[完结]-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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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之扬站起身来,向十八婆婆拜道:“救命大恩,晚辈不知如何报答。”十八婆婆笑道:“你不用说什么报答,雪儿的话你都听见了,她的心意你想必早已知道。嗯,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婆婆今日做个主,给你们拜堂成亲,好不好啊?”
十八婆婆一生纵横江湖,“龙爪手”功夫天下驰名。后来忽然隐身,四十年未听到她的消息,此番重出江湖,却一不留神便栽到冷婵娟手里。不过,她究竟是江湖名宿,冷婵娟的“美人三笑”何等厉害,也未把她怎样。久闯江湖,成就了一副风风火火的脾气,也不管梅雪儿是不是难堪,直接给莫之扬做起媒来。
十八婆婆一把抓住梅雪儿手腕,拉到莫之扬身前,道:“我说的话,你们听明白了没有?你们今日拜堂成亲,以后就生死不分,好好地在一起,知道了么?”
莫之扬望着梅雪儿,见她脸上伤疤累累,想到她这五年来所受的非人苦处,恨不得立时将她拥进怀中,再不教人欺负于她。可十八婆婆的这番话却教他动弹不得,怔怔望着梅雪儿,不知如何作答。
梅雪儿一双眼睛渐渐湿润,强笑道:“阿之哥哥,你不要答应,那婆婆槐下的三炷香,早被三圣教的人撞坏了,再不会燃了。”莫之扬想起二人以半炷香为限赌割草的童年趣事,大叫道:“雪儿!”似是呆傻了一般。
十八婆婆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情形来,喝道:“痛快点,你认不认老身这媒人?”
原来,当年武林奇侠邵飞傲门下收了四个徒弟,三男一女,其中大弟子是个男徒,叫秦仲肃,四弟子为女徒,叫苗良秀。二人一起学艺习武十余年,情愫暗生。可秦仲肃之父早给秦仲肃聘了一门亲事,女子姓范,家中催秦仲肃回去完婚,秦仲肃心下苦恼,执意不回家。后来老父捎来急信,言道病重卧床,大骂秦仲肃不肖,秦仲肃只得返回太原家中。
到家后才见四处喜气洋洋,原来秦父病重是假,骗他回来完婚是真。秦仲肃负气而去,那范氏女子不忍羞辱,悬梁自尽,秦父自觉无颜面对女方家人,又急又气,果然一病不起,不久撒手归西。秦仲肃内心大恸,为父守丧三年。苗良秀去找他,秦仲肃道:“两条人命,已成了你我重重之隔,此生此世,你我注定无缘结成夫妻了。”苗良秀大怒,发誓这一生之中再不见秦仲肃,并割下一丛青丝,掷于地下。苗良秀那年十八岁,自此改号十八,性情大变,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动不动就下手杀人,闯出一个“女魔苗十八”的名号来。
当时有谚云:“世上好人多如麻,阎王派来苗十八。”意为苗十八乃阎王使者,专索人命。其时邵飞傲已死,秦仲肃恼恨苗十八滥杀无辜,旧情渐逝,于三十七岁那年娶妻生子。苗十八听到消息后找上门去,责秦仲肃不守信诺,秦仲肃也正想制服苗十八,以正师门,于是越说越僵,终于动上了手。两人连斗两日两夜,不分胜负,当年学艺时的情丝却又在心底密密生长起来。秦仲肃舍家而去,与苗十八相偕在江湖上闯荡。
秦仲肃的莫逆之交游方道士七阳子受秦妻所托,寻访秦仲肃,秦仲肃与苗十八避而不见。其时苗十八的仇敌联合起来,纷纷找二人寻仇。二人武功高强,仇家自难得手,但秦仲肃半生英名为女魔苗十八所累,也尽付诸流水。七阳子不忍秦仲肃一世英名被毁,竟以死相劝,死前大呼:“秦兄何在?”秦仲肃受到震动,与苗十八分手,赶回家中,才知结发妻子亦为苗十八的仇家所害。秦仲肃心灰意冷,改名三惭,自此潜心佛学道学,每日钻研经文,时日一长,终于悟道,并与武功相融,创立了多种武学绝技。就连上官婉儿与他亦相差甚远。秦三惭被誉为武林第一人。
苗十八独自在江湖上游荡,知今后再难与秦三惭联袂江湖,从此躲进深山。起先是躲避仇家,后来渐渐悔悟,深觉自己罪孽,便复出江湖,想趁有生之年,扶弱济穷,多行一点善事,以积阴世之德。不料出世后才知世事非昨,当年的仇家固然已大多不在人世了,便是秦宅也已没有人迹。她多方打听,始知秦三惭被关在范阳大狱,她去探寻几次,均给官兵发觉,却无意之中听到一件旧事:原来当年上官婉儿与秦三惭一战,对他的武功人品极为钦佩,自知跟随韦、武集团之所为势不能久,托他保管一样极为重要的物件,便是江湖四宝的录条,上述江湖四宝的所在及用途。秦门的五个徒弟韩信平、魏信志、杨信廉、范信举、牟信义知道王信坚、路信朋两人忠耿,未与之谋,五人将录条弄了副本,致使走露了消息。江湖上因此大起风波,三圣教教主辛一羞认定秦三惭既有录条,便有江湖四宝,亲上秦府约战,辛一羞惨败,知道自己没本事斗过秦三惭,便秘密知会安禄山。安禄山大喜,派军将秦三惭捉拿。
苗十八无意中听到秦三惭的五个徒弟的密谋,哪里还忍得住?当即现身而出,与他们动起手来。但她以一敌五,却是未占上风,路信朋恰巧赶回,哪会信苗十八所言,双方一场恶战,苗十八身受重伤,无奈遁去。伤愈之后,四处寻访旧友,设法营救秦三惭。一日忽遇一名少女遭到几个大汉围攻,苗十八仗义相助,救出那个少女,正是梅雪儿。从此二人相依为命,已有半年了。
现下苗十八想起自己与秦三惭的种种旧事,心思更坚,催道:“你认不认老身这个媒人?”莫之扬好生为难,当真是遇到了平生最为难断之事。
梅雪儿双目湿润,苦笑道:“婆婆,你何必为难他?”挣出手来,向屋外跑去。她心想:“阿之哥哥本来只拿我当妹妹,他对那个女子的关心,我已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梅雪儿这五年来天天思念莫之扬,开始是妹妹对哥哥的想念,后来心中却有了一种奇怪的滋味,只要一想起阿之哥哥,她便觉得精神百倍。她心中的变化连自己也不知,直到有一日教主传话,要她去侍夜,她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心中已深深地爱着阿之哥哥。因此,她宁肯自毁面容也不从命。等她在古庙中意外见到莫之扬,却不知为何自惭形秽起来,心想:“原来阿之哥哥已长得这样大了。”
梅落无妻,许多事不会料理,梅雪儿自小便会料理家务。这个小女孩儿,原本就有一种发自天性的母性情怀。等与莫之扬重逢,这些念头都成了一种自卑,因此,她多次躲避莫之扬,不让“阿之哥哥”看到自己这张伤痕累累的面容。她想:“我就这样一辈子不见他,在他心中,我就永远是天真活泼调皮捣蛋的雪儿妹妹。”虽然她这样想的时候,泪水往往便流下来,但又同时觉得特别甜蜜。那个时候啊,她的脑海中有个莫之扬,而想像之中的莫之扬的脑海中有一个娇憨可爱的小雪儿。她替莫之扬回忆与小雪儿在一起的时光,越想越心醉,到最后,却回到现实之中,沉醉变成了心碎。
梅雪儿边哭边跑,不知何时,到了一片荒野之中。几棵杨树已落光了叶子,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特别萧瑟。梅雪儿再也站立不住,扑倒在一棵树下,放声大哭,直哭得背过气去。昏昏沉沉中她觉得有人轻拍自己的后背,也全然不顾。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醒回神来,扭头看坐在身边的人正是莫之扬,翻身坐起,抹干眼泪,两人对望一眼,莫之扬道:“雪儿!”梅雪儿强笑道:“阿之哥哥,我荒唐得很,你不要怪我。”
莫之扬一阵心酸,道:“雪儿,咱们兄妹重逢,若是梅伯伯知道,不知该多么高兴。”梅雪儿叹息不语,良久道:“阿之哥哥,那个没过门的嫂子得的是什么病?”
莫之扬道:“她叫上官楚慧,唉,她不是你没过门的嫂子,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梅雪儿心中一阵暗喜,接着问起端的。兄妹这才互道别来之情,两人你说一段,我说一段,五年来的种种遭遇终于互相知晓。莫之扬略去与安昭相识一节没说,心想:“日后再讲不迟。”
梅雪儿得知莫之扬已练成一身高明的武功,很是高兴,道:“阿之哥哥,我这次跑出来,偷了三圣教的一样东西。”莫之扬想起冷婵娟的话来,道:“三圣教跟咱家有深仇大恨,早晚一日咱们要报此冤仇。偷人家的东西虽然不好,但偷了三圣教的东西么,却是大大的好啦。”梅雪儿心中一热,道:“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脱下左脚的靴子,揭开鞋垫,取出一件金光灿灿的物件,递给莫之扬。
莫之扬见是一支金梭模样的东西,不过五六两重,笑道:“这玩艺值不了多少钱,那冷婵娟却说你闯了大祸,三圣教小家子气得很!”
梅雪儿笑道:“你不知这东西的奥妙!”拿回那只金梭,将顶端一个钮柄一转,“咯”的一声,金梭两侧弹出两排小齿,再拧一下,又弹出两排,如此拧了九次,共弹出十八排小齿。莫之扬赞道:“好精巧的玩艺。”心想:“雪儿妹妹总是女孩儿家的心思,她喜欢这些小玩艺,我今后一定会给她买几样。”梅雪儿道:“不错,可这不是什么小玩艺儿。阿之哥哥,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莫之扬猜几样,都没猜中。梅雪儿道:“三样东西跟它齐名,一个叫北铁,一个叫西石,一个叫东玉。你再猜猜这是什么?”
莫之扬双目一亮,脱口道:“南金?”
梅雪儿笑道:“不错,这就是南金。”递给莫之扬再看。莫之扬将十八排小齿推回去,顺着拧动钮柄,格格连声,十八排小齿又依样弹出,道:“雪儿妹妹,江湖四宝,怎的都是让人想不明白的东西?”解下腰中的那块“西石”,给梅雪儿看。两人猜了很久,也不知这两件东西的用途。莫之扬道:“雪儿,那陆通让咱们藏的玄铁匮,你猜是什么?”梅雪儿脱口道:“难道是北铁?”莫之扬点点头。
霎时之间,两人心中都一阵惊喜,江湖四宝,除了东玉之外,三样已全在二人手中。梅雪儿将金梭塞到莫之扬手中,道:“阿之哥哥,你拿好啦。”莫之扬道:“你拿着我拿着有什么不同?”两人推来推去,正像儿时推让好吃的食物一般。
忽听一人道:“婆婆给你们做个主!”两人一惊,却见十八婆婆不知何时已来了,走上前来,笑道:“你们早若如此,何用老身做媒?来,婆婆做主,你俩交换这两样东西,做个信物便了。”梅雪儿脸上一红,将金梭收回,十八婆婆将金梭一把拿过,顺手将西石也拿过,笑道:“来,你们闭上眼睛,我把信物给你俩交换交换。唉,两个孩子早该如此。”梅雪儿羞道:“婆婆,我……”却真的闭上眼睛。莫之扬暗道:“这信物一换,便是订了终身,安昭可怎么办?”正要出言说明,忽觉颈中、后背两处穴位一麻,已被十八婆婆点了穴道。梅雪儿惊道:“婆婆!”十八婆婆冷笑一声,出指如风,将梅雪儿也点了穴道。
莫之扬、梅雪儿又惊又怒,一齐道:“你做什么?”
十八婆婆“嘿嘿”一笑,将金梭、奇石装入怀中,道:“枉秦三惭教你武功,你却不知救你师父,这两样东西,我要拿去救人啦。”又对梅雪儿道:“我说怎么总也找不到,原来是藏在鞋子之中。婆婆走了!”脚下一点,几个起落,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