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干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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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才感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又疼又酸。真累,简直累坏了。
这些日子,他忙得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过去当副书记时,整个嶝江市委班子里就只有他最忙。虽然是主管群团、统战、信访的副书记,但他还额外分管城建和环卫这一块。这几年城市建设的规模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各种复杂的事务也越来越多。城建这一块,一旦主管了,就像在身上背了一大块肉,成群的蚂蚁苍蝇就会铺天盖地、奋不顾身地扑过来,躲也躲不了,推也推不开。若真有什么人想在中间捞点什么,一口独吞了,得罪了同僚,注定会出事,让同僚们一个个都吃点拿点迟早也肯定要出事。只有那些谋人的、管人的,尤其是那些主管提拔的,或者是那些一把手们,他们若要想从中谋点利益实惠,那才是最保险最牢靠的。一个对一个,谁也没证没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收贿有罪,你行贿也一样违法。揽一个工程,送个十万二十万,再多了三十万五十万就已经惊天动地了,而提拔一个局长、部长、主任,天知道能送多少,送的人又会有多少!那些搞工程做生意的人,活儿一揽到手,款项一拿到手,说变脸就变脸,六亲不认,忘恩负义,一瞪眼就让你阴沟里翻船那是常有的事。而这些想提拔想升官的人,不到了绝境,即使给你送了千千万万,也永远只能对你笑脸相迎。就算这回没成了,他还会盼着下一回。除非你犯了众怒,一次性就敢提拔几十上百个干部。否则即便是有什么机构查你,也绝难查出什么问题来。在这些干部眼里,既然有这样好的差事,还犯得着拼死拼活地遭这份罪,去搞什么经济,去谋什么发展?假如让你主管的还不是什么好差事,那就更用不着狐狸没打着惹一身骚。就算没马失前蹄,一旦名声坏了,再想往高处走,即便花掉十倍的代价,也很难再挽回影响。这是常识,很少有人不懂,除非你急功近利、利欲熏心、懵懵懂懂地把什么也忘了。连官场大忌也闹不明白,还当什么官!
夏中民初来嶝江担任市委副书记,本来应是个很清闲的职务。群众团体,民主党派,还有什么信访部门,平时开开会,照稿子讲讲话,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主管的事情不多,在排名上又是三把手,正儿八经的一个接班的位置。没什么大事难事,有的是时间拉关系,只要跟班子里的人搞好团结,再加上年龄上的优势,市长书记的位置早晚还不是你的?别的人在他这个位置上,绝对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能少说就少说,能不做就不做。如今的事情又常常是炒熟豆子大家吃,打破砂锅一人赔。干好了是集体的荣誉,主要领导的荣誉;干坏了则是一个人的责任,分管领导的责任。所以只要班子内部不出问题,尤其是你个人不出问题,不管你主管的是哪一块,到了年终汇报时,怎么还找不出几大政绩来?在一般人眼里,他真的犯不着,也根本没必要。没伤寒揽痨病,岂不是自毁前程?
事实上似乎也正是如此,自摊上城市建设这一块,就好像走进了沼泽地,步步泥泞,处处险滩,几乎就再没有过一个清闲日子。特别是担任常务副市长后,分管成了主管,主管的又加了几大块。在别人眼里也许是最肥的地方,在他这儿却成了最险恶的去处。一不留神,就能让你栽进无底洞里去……
到底是什么事情?
会是自己的事情?如果是,又何必这么神神秘秘的?提拔当市长?提拔当书记?那是组织上的事情,既是组织上的事情,那还有什么密可保的?就算要上常委会讨论,那书记办公会肯定已经研究过了。书记办公会研究过的事情,在现如今,哪还有不走风漏气的?即使是绝密消息,作为老同学,如果想提前告知一声,还需要这样讳莫如深、诡秘得像做地下工作一样?一个电话不就得了?即使不能明说,在电话上暗示一下也足可以了,像现在这样,犯得着吗?这样做,岂不是把事情闹得更大了?而且,以华中崇的谨小慎微,他会为与自己不大相干的事情,冒这么大风险吗?在夏中民的记忆里,像这类事情,华中崇是非常原则的。这不是华中崇的为人和性格,绝对不是。
如果不是这个,那还会是什么?又有人告自己的状了?又收到什么告状材料了?如果真是这个,那又有什么可保密可大惊小怪的?自从调任嶝江市委副书记以来,在将近八年的时间里,告他的人从来都没有停顿过,各种各样的告状材料也从来没有间断过。尤其是这几年,更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每一次干部考察,每一次人事调整,对他来说,都会成为新一轮告状和散发告状材料的高潮。连他自己都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密集的超常的告状方式,甚至在有些时候,突然没人告状,或者收不到告状材料了,竟会让他感到纳闷和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一段时间怎么了?怎么没人告状了?这些年的告状材料,只夏中民自己得到并保存着的,至少也有数百件。面对着这些告状材料,惟一让夏中民感到欣慰的是,在所有的这些材料中,几乎全都是匿名信,从内容上判断,告他的人又几乎全都是干部!连夏中民自己也见怪不怪的事情,而且这些年上上下下的领导干部对此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的现象,作为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对一个下级的告状材料,还用得着这样小心谨慎、讳莫如深?
那么,会不会是有关联合调查组的事情?
联合调查组是省委、政法委、纪检委、检察院反贪局直接委派下来的调查组,查的又是省管部门和省管企业,主要针对的好像是高新技术开发区的问题,这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人家下来,其实就通报了一声,同你地方党委和政府根本就没有直接通话的必要。就算这方方面面的问题同嶝江市委市政府有脱不了的干系,那还用得着用这种方式通知他?再退一步说,就算查出同自己有什么关系的问题来,华中崇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把自己紧急叫来?
没必要,也用不着。
那么,会是华中崇自己的事情?
华中崇又能有什么事情?刚刚升任昊州市市长还不到三年,现任的昊州市委书记也没有任何调动任免的迹象。莫非华中崇会有什么特别的机遇?按理说,作为一个正厅级干部,地级市市长,要想再升一格,只能是在当了市委书记以后。这是常理,也是规矩。当然也有例外,就看你有什么特别的政绩和背景。华中崇有吗?在他来昊州两年多的时间里,政绩平平,基本上可以说是没什么作为。而且据夏中民所知,群众和干部对他意见很大。平时架子很大,而且深居简出,即使下乡,一般的老百姓也很难见得到他。人长得白白净净,一副宽边眼镜透出一种难以察觉的威严。华中崇最大的特点和优势,就是他的发言讲话非常有鼓动性,口才非常之好。尽管华中崇的讲话在整理记录后,并不会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和过人之处,但你若要是在现场,都会被他的讲话深深吸引。他会把一般的报纸上常见的那些常识性的东西讲得引人入胜、趣味十足。所以自华中崇来昊州以来,由于华中崇的推动,整个昊州市在省级以上各大媒体的显现率明显提高。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几乎隔三岔五地就可以见到有关昊州的消息。除了媒体的频频曝光外,华中崇还借口汇报工作不断在上面走动,一个月至少有十天八天在省里漂着。
老实说,对华中崇的这些言行,夏中民是很反感的。夏中民觉得,如果一个主要领导,就靠这样的方式来支撑自己的工作,那迟早会让老百姓失望的,也迟早会让领导们失望的。但反过来,如果就因为这样的行为而频频被提拔,那我们的干部机制岂不太成问题,太危险了?
五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大约四五分钟后,宿舍的灯被打开了。面对着微型显示系统清晰的画面,他不禁大吃一惊,走进宿舍的竟然不是夏中民!
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画面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走进宿舍的确实不是夏中民!
难怪这个人走进宿舍时,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开灯。
在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来过夏中民的宿舍,一次也没有。
走进宿舍的是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他悄悄地让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门后,一边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况。看得出来,他已经把门反锁了。
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并不像是夏中民的司机秘书,或者什么亲戚朋友。而且,这个家伙似乎对宿舍里的布置摆设相当熟悉,他好像连看也没看就三步两步走进宿舍的里间,在那张单人床上扫了一眼。又悄悄在卫生间门口听了听,拉开,探进头去,看看没人,又随手关上。然后默默地站在屋子的中央,像是思考着什么似的,好半天一动不动。
他不禁看得阵阵发愣。
这个家伙的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他居然在晚上12点以前就敢私自闯入一个市委领导的家!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居然敢把外屋和里屋的电灯全部拉开。看来这个家伙真的非常熟悉夏中民的情况,至少他知道夏中民此时此刻在什么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回到宿舍里来。否则,他怎么敢在这个时间偷偷闯进夏中民的宿舍?还有,宿舍门上的钥匙他是怎么弄到手的?如果他要不是一个江洋大盗的话,那他肯定会是一个平时可以接近夏中民的人,至少他的同伙是可以接近夏中民的人!
这个家伙偷偷摸进一个市委领导的家,究竟干什么来了?
这个家伙看来不会是个贼,他根本没有任何想偷东西的样子。这个家伙好像也清楚,夏中民的这个单身宿舍里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么,这个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他一眼不松地盯着这个人的举动,真他妈的活见鬼!所有的猜测立刻就被证实了。
这个家伙很快从身上的小挎包里掏出几个像是窃听器似的东西来,然后在床下、办公桌下、台灯座下、电话的话筒里一个接一个地安装起来。
就好像在他家里一样,这个家伙根本没有丝毫的惊慌和紧张!
有好几次他都被这个家伙的举动吓得一跳,他的手和脸竟然那么近地对着他的监视器探头,他甚至明显地听到了这个家伙喘气的声音,有一次几乎都触摸到了他安装的一个相当隐秘的探头上。
等到这个家伙把所有的装置都安装好,并意犹未尽地在屋子里转了半天,然后一个一个地拉灭电灯,最终悄悄地走出宿舍时,他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了。
大约五六分钟后,他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似的掏出手机来,发疯似的摁出了一串号码。
嶝江市皇源集团公司副总经理杨肖贵接到电话时,也不禁愣了好半天。
“你看见他在房子里装东西了?”
“没错,估计是窃听器一类的东西,不像是我们这一类的装置。”
“住口!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在手机上谈我们的事情!”
“用不着你警告,这我比你更清楚!今天情况特殊,否则我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在这个鬼地方给你打电话。我现在想闹明白的是,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屁话!”杨肖贵有点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