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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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连人带马一转眼就被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旷只好做长时间守城的准备,他命令“天照金兵”在城里挖井取水,当粮食断绝后,他们又屠宰了仅剩下的牲口和马匹果腹,后来又吃光了城里的树木,饥饿的人们从树叶开始吃,一直吃到树根。当他们把最后一棵树吃光了之后,旷举行了一场祭神仪式,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说:“这是光辉的神对我的考验,如果我说得对,请您给我们弄点吃的吧!”他这样说完,他们刨出来的树坑里涌出了成群结队巨大鲜嫩的白色蚂蚁,第一个士兵抓起一个放在嘴里,他幸福地哭了,蚂蚁好像被油煎过,外酥里嫩,汁液饱满,不咸不淡。天照金兵们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吞嚼这些前赴后继为他们献身的肥美昆虫——城就这么守住了。旷还看见自己的窗前落下来一只乌鸦,他把写好的求援信绑在乌鸦的脚上,乌鸦成了他联系外界的信使。
太康与易尊
太康这年四十多岁,他一生有两个不相上下的爱好:美食和女人。在作王子的那些年,他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大胖子,但身边的女人从未让他满意。他对成为天子的向往主要来自对诸侯进献美女的期待。当这一天到来时,尽管与蚩尤人的战争让中原诸侯损失惨重,但他不惜把挑选妃子的标准全都降低,以凑够填满他庞大内宫的人数。他还认为自己需要补偿,因此把朝政全都交给了羲和九世易尊。太康是羲和的门徒,他信得过这位早晚会升天的圣人,并坚定地指望这位非凡的道士到时候会在天上拉他一把。在这一点上他显得颇有自知之明,他认为易尊无论是才干还是勤奋都比他高强许多,他曾亲眼目睹易尊把一座被切割的山变成一座宏伟的假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胸有成竹,如有神助。在蚩尤人被打败之后,太康几乎是央求易尊把所有的朝政大事都包揽过去,他说:“在您面前任何人都是愚蠢的,因此您何必要问我呢?”无论人们怎么想,这成了太康最英明的、几乎也是唯一的圣旨,他什么也不操心了,六年来只在他山巅的王宫里寻欢作乐。
易尊就这样成了有史以来手中既握着神权又握着王权的第一人,他认为自己超过了此前的所有八位羲和。在打败蚩尤人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比昔日的黄帝还要伟大,因为他的方式更加巧妙,甚至没有动用一个神祗的力量,只靠几万奴隶就解决了一切。他还不需要成天观看日月星辰的脸色,然后向天子定期汇报——虽然这是他那世代传承的爵位的职责——因为他独揽大权,简直就是真正的天子。他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也决定这个王朝和许多诸侯的命运。但他并不经常进入阳都,他的庄园在嵩山上面,他喜欢住在那里,那里空气更好,景色宜人,没有城里的尘嚣,离天国更近;那儿有历代羲和的祖庙,有占地巨大的花园和宫殿,有数以千计对他信仰虔诚的门徒,其中年轻的女门徒不仅比太康的妃子们全都漂亮,而且数量更多。在太康那儿算得上寻欢作乐的事情,在他的庄园里则被称为“修行”,一种升天术,不管那些勾当是否有效,但易尊对它从不排斥,至少,当他跟女弟子们修行完了之后,会让他的脸色红润。
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九世羲和,因为他天生擅长许诺和发号施令,此外,他建立的庙宇最大,集合的门徒最多,对太阳神的供奉最为慷慨,而神也及时地眷顾了他。在他成为羲和九世的当年秋天,禹死了,太阳神的女儿魃在禹的葬礼上赶来一辆金车,这个秃头女神是化装成巫师出现的,她同时还为大地带来一场干旱。易尊就是乘着那辆金车(他声称他带着这禹的灵魂)在万众瞩目中飞上了天,他去了扶桑岛,在那儿看见了他的八位羲和祖宗,他们在太阳洗澡的地方用八面镜子制造了八个新太阳,他们说易尊将成为第九个制造太阳的人,并让他返回大陆后创建天照神道,使人们从此全都供奉羲和。易尊于是带着祖宗和神赐予他的力量回到中原创建了天照神道,由于这位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天,还带走了那场干旱,所以一切都变得很容易。三十年来,他说什么都有人相信,如果他说某个人死后会升入天国,那这个人就会立即去死。
人们说,嵩山才是真正的朝廷。当有扈叛军威胁斟浔的时候,守卫嵩山的力量规模空前,易尊亲自在山上坐镇,来自中原各地的羲和门徒那个时候也都上了嵩山,足有上万人,他们在羲和的庄园四周站岗放哨,修筑堡垒,轮番巡逻,以保卫他们心中的圣地。人们后来还看见有几只比人还高的黑色大鸟出现在嵩山上空,有人认识它,说那是从扶桑飞来的神鸟,名叫大风,它能用翅膀上的羽毛射杀野蛮人,是专门来保护伟大的羲和九世的。
易尊起初认为叛军很快会被消灭,因此旷被包围的消息让他很吃惊。他为此去前线视察了一圈,发现驻守嵩山的军队士气低落,而山下被包围的斟浔城虽然坚固,但缺粮少水,谁也不知道旷能坚守多久。他意识到形势严峻,不亚于六年前的蚩尤人造成的危机。于是他回到庄园里等待神给他新的灵感,他冥思苦想,但毫无收获。三十天后,一只乌鸦给他送来了旷的信函,羊皮纸上是旷咬破手指头用血写的,他这位女婿写道:城里的蚂蚁会在秋天绝种,到那时您的门徒就守不住了!易尊给旷写了回信,他说,神将在秋天降临。
求援的决定
易尊去了阳都,来到山巅之城的王宫,他把太康肥胖的身躯从一大堆女人中拉了出来,太康看见他高兴地问:“我们打赢了?”易尊毫无隐瞒地说:“恰恰相反,我的门徒只能支撑到秋天。现在您也该操心一下这些事了。”他和太康在大殿上召集群臣,这是六年来的第一次,每个人都知道形势不妙,但易尊仍能以神的口吻说话,他说:“我们需要增援,这是神给我的旨意。”大臣们于是禀告说,中原各地的诸侯全都拒绝派兵,拒绝的借口五花八门,南方的诸侯说他们发了洪水,北方人则声称大旱,东部的诸侯说他们手里没有军队,因为他们的士兵六年前被蚩尤人杀光了。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诸侯拒绝出兵是因为他们惧怕有扈人的野兽大军,知道这场叛乱其实是一场针对启的儿子的复仇之战,因此他们在观望形势,想看看昏庸的太康和傲慢的羲和九世这回能干出什么事来。这些情况易尊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他也问心无愧,此前从中原各地赶来阳都的援军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羲和信徒,他们已经为这个王朝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和牺牲,现在到了这些饱食终日的天子和权贵们担惊受怕的时候了。然而这是一些既没有坚定信仰,也没有高明计谋的寄生虫,在抱怨了一番诸侯的怯懦和毫无信义之后,天子的大殿上死气沉沉地安静下来。这让六年来第一次临朝的太康灰心丧气,他甚至觉得他以前要是天天上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后来,夏朝的司农糜开口说话了,此人算是个耿直的人,他先批评太康留恋后宫,荒废朝政,以致造成今天的局面,接着他又建议天子御驾亲征,到前线去振奋士气,就像他的祖父禹和启当年所做的那样。易尊对这番话很反感,因为这种冠冕堂皇的牢骚等于批评他专权独断,包庇天子,而且那个自杀式的建议也毫无用处,他说:“如果你只能出这种主意,那你应该第一个上前线去见识一下野蛮人的食人兽。”就在这时候,群臣中走出来一个名叫季宁的人,他在朝中官居车正,也是羲和的门徒,不过易尊对他并不了解,因为他的官爵只相当于一个给天子跑腿的信差。季宁走出来对太康说:
“能救天子的人,在东方有穹。”
这话一出口,大殿上立即炸开了锅,有人欢欣鼓舞,有人仍然表示担忧——中原人都知道,说到世界上的野蛮民族,有穹人仅次于蚩尤人。那位司农糜说:“这等于请虎驱狼啊,就怕狼患一消,又遭虎祸了。”但季宁接下来的话很有说服力,他提到有穹王羿的武功,提到了易尊的弟弟胤,以及胤在荒蛮之地坚持不懈的开拓精神;最后,他说到这两个英雄人物现在成了一家人——也就是说,有穹王成了羲和家族的女婿,他成了羲和的门徒,就像忠心耿耿的旷一样。太康认为这就是易尊所说的神的旨意。但易尊有些意外,因为他几乎忘了他这个兄弟。事实上,他和胤同父异母,差了将近十岁,很少来往,互不指望。易尊很早的时候就察觉出胤对他充满嫉妒,有觊觎羲和爵位的野心,不过,他对这位兄弟不切实际的幻想抱以轻蔑。他也知道胤去有穹的事情,六年前他们兄弟在太康的登基典礼上重逢,他听说胤为了得到新天子的重用,甚至要把自己的女儿献给太康。易尊那时觉得他的兄弟很愚蠢,因为一个名不副实的天子,他的许诺也必定徒有其表。后来易尊听说有穹那里有一些新变化,不过他认为谁也改变不了野蛮人几百年来的命运,他们注定会在自相残杀中消耗自己。几年过去了,易尊对胤在有穹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局吃了一惊,不过,没有人能看出这一点。当太康的群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他飞快地盘算了一下局势,他认为季宁的建议风险不大。在他心里,他对胤仍然是藐视的,至于那个有穹王,他要是足够强大,就应该在与有扈人的厮杀中两败俱伤。
易尊那时镇定自若,就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对太康说:“我这个弟弟有个女儿,早前说要送入宫中服侍天子,现在却嫁给了有穹王,令我失望。”
太康的回答表明他并不完全愚蠢,他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
“但是,朕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社稷呀!”
群臣对太康的回答感到庆幸。易尊于是做出了决定,他命令季宁出使有穹求援。但同时,糜的担心也正是他忧虑的,他命令加强对阳都的守备,禁止有穹人入城,为此他还把守卫嵩山庄园的一部分军队和门徒调到阳都。
易尊出城时心情不错,人们看见他的车仗都向他欢呼,有大胆的人在路边朝他喊:“您还会烧死那些野蛮人吗?”易尊让身边的人告诉他们:“神将在秋天降临。”这话立即传遍了阳都。
羿在有穹的事迹
羿在有穹过着旋风般奔忙的好日子。当有穹的九个民族都向他臣服之后,他大大地折腾了一番,他把各族的王室迁出祖地,发配到边疆,使他们在陌生的土地上只能缅怀过去,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他又解放了大批奴隶,赏赐他们土地,并在各地培养新的贵族。他还把各族的武士史无前例地集中起来,由他统一指挥和调遣。武士们精力过剩,过去整天靠互相掠夺和厮杀打发时光,他就教他们学做蚩尤猎手,用毁灭的能力去创造财富。羿用了一年的时间扩展有穹人的疆土,他带着他的战士向北征服了有鬲国和有易国,让那儿的国君一年四季给他上供;凯旋时,他们带回来的牲口多得让有穹人都没地方养了,以至有一半牲畜回归了山林,没用几年就退化成了自由的野兽。接着,他向南一直打过了淮水,安抚了很多较小的民族,让他们为得到他的保护缴纳必要的贡赋,他还把南方沿海地带的广袤森林变成了他的猎场,有穹骑兵们在那些地方立了一些牌子和石碑,上头用他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