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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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天儿的牛车后面浩荡地跟着,他们不时地起哄,说:“蛇妖,蛇妖,跳个舞吧。”霓儿红着脸不说话,但看上去很高兴,因为落天儿说:“你现在就像个女王。”他们这样走到山谷的西边,在那儿眺望远方高处的雪山。女孩儿说以前没有人跟她玩的时候,她就天天在这里看着雪山,从早到晚,雪山在她眼里会变幻各种颜色跟她说话,她还说雪山很温暖,因为那是个让她没有记忆和恐惧的地方,就像她的家。落天儿对她那巫术般的含情脉脉很不习惯,他傻乎乎地问她是不是想飞到那儿去。女孩儿看着他说:“不,现在有你做我的雪山了。”落天儿听了这话觉得骨头里直冒泡。天近黄昏,他们穿过寨子往回赶,寨子里的人都出来看,对霓儿指指点点,对她和落天儿靠得如此之近惊讶不已。他们就这样穿越了好几个寨子,随着野牛帮的男孩陆续经过自己的家门前,他们的父母像看见他们的儿子跟了瘟神似的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拖回家,这支队伍越走越少,最后只剩下子牙远远地跟在后面。落天儿觉得奇怪,就问他们怎么啦?子牙说:“怕蛇咬呗。”落天儿就说:“你要是害怕也走吧。”子牙立即绕了个大弯从另一边跑了。落天儿还怕这美人儿生气,就说:“他们都是胆小鬼,我不怕蛇。”霓儿说:“真的,我不是蛇。”他们进入中央寨子,那些高贵的猎手和巫师们也好像看见了怪物似的看着他们。爱说闲话的老女巫站在路边上喊道:“可不得了啊,落天儿,当心毒蛇咬你!”落天儿对她说:“我乐意,老巫婆。”他们回到笛的院子,笛说:“我告诉你们别乱走。”霓儿说:“下次不走这么远了。”落天儿也说:“下次不走这么远了。”当天晚上,落天儿开始睡不着觉了。
此后几天,霓儿早晨就过来敲他的窗户,他就起来赶着牛车和她到院子后面的山坡上转个不停。有一次他们碰见了羽烛和灿镜儿,羽烛对他说:“想不到你成了赶车的了。”灿镜儿则对霓儿说:“你是不是还会褪皮呀?”霓儿没吭声,扇了灿镜儿一个嘴巴。灿镜儿放声大哭,羽烛给了落天儿一个嘲笑的眼神,拉着妹妹走了。落天儿突然对这事动摇了,他对霓儿说:“你以后找别人玩吧。”霓儿说:“你真是个小孩儿。”落天儿说:“你不是小孩儿吗?早上谁给你穿的衣服?”两个人就这样争吵了起来,落天儿轰她下车,她说:“小孩儿,你忘了把车送给谁了吗?”落天儿就跳下车,说:“那你就自己赶吧,小巫婆。”他走了很远,回头看见霓儿还站在车上不知所措。他就吹了声口哨,那牛拖着车从山坡上狂奔下来,吓得她尖叫个不停,落天儿得意地大笑,却见那牛冲到篱笆前面猛一收足,把这美人像只肥兔子一样从空中甩到篱笆里面。她趴在冬天枯黄的草地上,摔断了胳膊。笛叫来所有的女仆人把她抬进了屋子。落天儿奇怪的是,她咬着牙居然没有哭,也没告她的状,他只是被笛训斥了一通,心里倒觉得欠了这美人儿一个人情。
霓儿连夜被送回到捕蛇夫妇家养伤,一养就是三个月。落天儿有好几次做了她的梦,但她一次比一次模糊,让他为此筋疲力尽。笛几乎每天都去捕蛇夫妇那里去看霓儿,她回来时对落天儿就说:“没心肝的东西,你还不去看看她吗?”落天儿答应了数次,但一次也没去成。有一回他几乎要踏进捕蛇夫妇的院子了,却被子牙撞见了,子牙第一次嘲笑了他,说:“这里只有巫婆进去过,你要是想做巫婆的话,你就去。”落天儿当即改了主意,拉着子牙去城堡玩了一天。那阵子猎手们对他十分亲热,他们喝醉了之后就按着他翻来覆去地问这问那,传授他搞女人的经验,最后就问他:“你骑了她没有?”他们还建议他去江北的石崖去找一个洞窟,“你真的能干了,应该去看看。”他们说,“看完了你就知道怎么干她了,那时我们就尊你做我们的王,因为你知道,这是炼王在你这年纪也不曾做到的呀。”落天儿这个冬天过得浑身燥热,以至冬天的雨再也淋不着他了,因为雨水在离他身体四周一巴掌远的地方都蒸发成了一片雾。那时他走在雨水中,就像罩在一个透明的、直冒热汽的水壶里。他也变得更加不好惹了,除了羽烛之外,他差不多把他认识的男孩儿都揍了个遍,子牙的门牙就在这段日子报废的,因为他在跟野牛帮的弟兄们解释这件事时,正巧落天儿来到了他身后——老巫师的重重孙子说:“毫无疑问,这傻瓜被一条脾气很坏的毒蛇咬了,这还算他幸运的……”他大概还能编出很多故事,但落天儿抬起一条腿踹到他脖子后面,子牙迎面撞到树上,嘴唇差点豁开了,还把两颗门牙留在了树皮里。
第二年春天,祭拜的季节,猎手们在落天江上搭起浮桥,蚩尤人一批接一批地去江北的石崖前祷告。最先过江的都是女人,她们要哭上几天后才轮到男人。落天儿对这件事完全不能理解,他不知道女人这时候的眼泪是从哪儿来的,也不知道那些石像和壁画有什么值得祷告的。他七岁那年第一次跟着炼参加了一次祭祖仪式,他觉得自己跪在那里听巫师们念经就像个可耻的傻瓜,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溜掉了。炼后来对他说:“你要成为一个蚩尤人就得给我跪着去。”他说:“你不是说我是捡来的吗?我跪着也变不成蚩尤人。”炼就说:“那你是不是我儿子?”落天儿说:“不做蚩尤人就不是你儿子吗?”炼说是的。落天儿说:“那我不做你儿子了,你把我送回去得了。”炼骂了句娘,说:“你倒真像我,冲这个以后你不用跪着去了,但你如果捣乱,我就会让你永远跪在江边上。”炼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也从没有觉得给那些石头磕头会管什么屁用。从那以后,每个祭拜的日子,落天儿就自己找块江边的石头躺着,晒春天的太阳,或者去树林里猎鸟。后来炼让他的军队在这个季节接受他和族人的检阅,落天儿就经常混进猎手的队伍里站上一会儿,直到他觉得这也像个傻瓜为止。
这年春天暖和得很早,江水也比往年这时候多,树的叶子换得快,草长得高,花提前开满了山坡。落天儿在浮桥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守了三天,终于在最后一批过江的女巫们中间看见了霓儿。他几乎为此窒息过去,几个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出门,看上去完全好了,但最重要的是,她那张闪光的脸蛋又在空气中散播出紫蒿的味道了,这让落天儿成了真正不可救药的傻瓜。在等女巫们从江北回来的那半天时间里,他在江边的水坑里照了十次自己的脸,检查了一百遍自己的坎肩是不是记错了扣子,想了一万次怎么跟她道歉才显得自己不那么愚蠢,剩下的时间他就一直在琢磨她哭起来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但是当女巫们踏上浮桥往回走的时候,这男孩儿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向她吹口哨的那股勇气了,他就像头一回来到江边的熊一样伤心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大鱼裹在一片浪花里顺流走了,她连为他停顿一下,或者朝他这边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这个晚上他在对自己的责备和对明天的幻想中折腾了很久,他难以自拔地分析着她在江边不朝自己这边看是不是故意的,他在羊皮纸上分析出了十八种她无视他的理由,最后,每种理由在他的解释下都变得对他的爱情有利,他这才抱着对天亮的期待睡了一觉。第二天,他被院子里的一阵喧哗声叫醒,他推起窗扇,看见自己的牛车进了院子,车上站着笛和他朝思暮想的小女巫,她拿着鞭子,笛正夸她牛车赶得好。落天儿跳下床,找到笛为他缝制的那件最漂亮的猎手坎肩,他在铜镜前面左照右照,鼓捣了半天,他认为自己完美无瑕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踏出这间屋子。他转来转去,在门口和窗户之间不停地折磨着自己。快到中午,他回到了床上,发誓决不为一个道歉让自己丢人现眼。他正这样痛恨自己时,笛穿着参加祭奠的白袍子进来了,她在他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打开了一扇扇紧闭的窗户,对他说:
“别把自己关在屋里做梦了,小花痴,我把她给你接回来了,现在去把你丢的魂儿找回来吧。”
她开了他的所有窗户,走到门口,临出去之前,回头又说:“她每天都在念叨你,还为你学会了穿衣服、做菜和赶牛车,你最好像个男子汉那样去看看她,别像个窝囊废似的把自己憋疯了。”笛走了出去,最后扔下一句话:“落天儿,重新照照镜子,你的扣子又系错啦。”
落天儿躺在那儿还是不动地方,他看着修长高挑像女神一样俊美的笛,她像雪山上一阵清凉的风似的进来又出去,把他看透,把他吹透,给他力量。现在,他觉得自己中了那个漂亮的蛇妖的巫术,这巫术正让他远离身边所有人,就像一支被射出去的箭矢,他离开一切,却不知道能不能命中目标,他一直就是为这个感到胆怯。然而,正在他这么挣扎的时候,霓儿迫不及待地出现在紧靠他床边的那个窗口,她用她铃铛一般清脆甜美的声音叫醒了他:“落天儿,我回来啦!”——就是这句话决定了这个甜姑娘猎物一般的命运。
两天后的下午,落天儿和这个灿烂甜美的姑娘赶着牛车翻过了山坡,沿着猎手和砍柴者开辟出来的一条松软的小路七扭八拐地穿越了树林,他们在炼曾经冥思苦想过时间和黑夜的木房子那儿停了下来。落天儿对这里很熟悉,因为这里藏着他和野牛帮抢劫来的所有东西。他和霓儿在这个废弃的木屋里认真地清理了他们的财产,霓儿还展示了她这三个月来学到的动手能力,转眼之间让这间凄冷的房子变得生机勃勃,然后她们像夫妻一样交换了脖子上的项链。落天儿答应等炼一回来就娶她,而这个姑娘则发誓今后不仅要取代笛照料他的一切,还要做得更多。就这样,他们爬上了炼曾经用来歇脚的吊床,霓儿在这个像鸟巢和茧一样晃来晃去的暖窝里亲吻她的小男人,她借口她学会了穿衣服而把衣裙解开了,她笑眯眯地含着眼泪,抓着落天儿的手抚摸她的身体,她在他耳边说这就是他拿走后再也不会得到的东西。那会儿落天儿浑身的汗毛静静地竖立着,他一言不发,不住地颤抖,这个情欲旺盛的姑娘散发出的那种带毒的紫蒿花果的香气,使他变成了一只裹在卷曲的叶子里吸吮他的第一个清晨的露珠的毛虫,他在一片又滑又软的暖流中打着冷战,在兴奋和混乱的缠绕中渴望一种取之不竭的沉醉;他随着姑娘慷慨的指引拼命地制造昏迷的幻觉,他还一次次地把手放回到她那鲜美结实的乳房那里,好像这样就能让时间停止和倒流。这阵子天真莽撞的游戏最后在甜姑娘假惺惺的斥责和男孩的胆怯中结束了。在回去的路上,落天儿想他应该像成年的猎手那样去江北的石崖那里看看,去寻找人们传说中的那股难以想象的力量。他为这事做了一夜的梦,第二天一早,捕蛇夫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找笛询问他们认为十分荒唐的传言,因为有个女巫向他们揭发了霓儿和落天儿那不加掩饰的狂热恋情。笛对他们说:“你们知道蛇,如果他们没玩够的话,那谁也拆不散他们。”捕蛇夫妇并不认为笛的宽容是他们养女的福气,“这会是个奇怪的家庭,”他们私下里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