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街-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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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们都把我当作城里来的小公主来对待,而那些娇奢的习气,尽管我很厌恶,却发现自己永远难以摆脱。
一些东西成了习惯,要戒掉就很困难。
他们忙碌的时候,我不经意地回望来时那条狭窄的街道。
突然发现这街道蜿蜒曲折,配合左右错落有致的房屋,竟如江南小巷一般灵秀动人,韵味悠长,不似这贫穷小城应有的风貌。
殷若已坐在与我同一条长凳的另一端,他看一眼我,微笑道:“喜欢这条街?”
“嗯。”我不回头,只是应着。
“这街有名字的。”
“叫什么?”我在心中猜想这街或许叫长江路,黄河道,最多含蓄点叫杨柳巷之类的,却听见殷若的声音:
“叫十年。”
第一章…3
“十年?”我诧异地回头,继而笑道,“哪有这种名字呢?你自己取的吧?”
“不是啊。”殷若摇头,好脾气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它就叫这个名字。”
他把桌上一小瓶醋跟酱油向我推近一些,又把邻桌的餐巾纸拿到我面前,我发现他的手指颀长,指节略有一些突出,十分好看。店外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我看到他的头发被染成淡淡的金黄色。我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男子,有着极为英俊的侧脸。
我当然不会知道这张脸是否是让雯川迷恋一世的原因。我只是在想,可惜他不是我真正的大哥,不然的话,我必定把我满腔的崇拜和依赖都给他。
姑父从货柜里取出一个不大的纸箱子,放在殷若的自行车后架上,又用拿一截白色的尼龙绳固定好。回头对殷若说:“过去了要听话,可不能丢人啊。”
殷若点点头:“我不会的。”
我心里疑惑:难道姑父就这样跟自己的儿子道别,而不再送他了?果然,殷若跟我们离开的时候,姑父都没有再出现。我只记得我在街道回首那一刻,他站在店口张望的模样。
他就那样望着自己的儿子,那样默默无言地望着,仿佛在将来的每一天,都会那样张望着。
我跟父亲先上了小李司机开来的长安吉普,车窗外,殷若紧紧拥抱了自己的母亲。姑妈一路都泫然欲泣的神态,到最后终于流下了眼泪,可她还频频安慰儿子,也安慰自己:“没事。又不远,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车启动前,我下车从包里掏出新买的护手霜递到姑妈手里,我知道她的手上有好多好多裂痕,看着让人心疼。
姑妈稍微愣了一下,接着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孩子。姑妈知道你懂事。你要照顾着点你殷若哥。”
年少的我当然不知道承诺意味着什么,也压根没想过年少的我怎么去照顾另外一个人,我只是不断点头,以期姑妈和姑父可以不要那么惦念。
父亲跟殷若一向投契,在吉普车里相谈甚欢,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父子。
我们很快回到了城里,进厂之前,父亲推开车窗,指着外面说:“喏,这就是七中。过十几天高二的补习班就快要开学了,这两天你在家好好适应一下,把没买齐的参考书都补上,尽快习惯这里的学习氛围。”
殷若点头,看到坐在另一侧的我,问道:“阿安,你们高一也快开学了吧?”
“下个月吧。我们还没去毕业旅游呢。”
“哦。”殷若点点头。
“殷若……”我刚开口,父亲便侧过头来对我蹙眉:“怎么没大没小的?”
“没关系。”殷若解释,“反正也是同年生的。”
我自小没叫过他殷若哥哥,其实只是种习惯而已。就好像雯川每天都直呼她老爸的名字:郭大山。郭大山。如果哪一天她开口叫“爸”,那表示一定是有事发生。
我问殷若:“你读理科?”
“嗯。”因为中间坐着父亲,殷若只能略微侧着头答我。
“我爸说你数理化从来都考接近150分的。”
“倒也不能算是‘从来’。”他微笑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却已用这句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话狠狠的杀伤了我。
我家住在化工厂的家属区,隔壁就是鼎鼎有名的省重点中学——市七中。
我家住在五楼,也是顶楼。家里有很宽阔的阳台,两天前,母亲已经请工匠安装好防护栏,扯了几尺布把那一方空间封闭成一个小小的卧室,说是卧室,其实也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行军床。
“过两天,定做的书柜就会拿过来了。”父亲对着殷若解释。
殷若看着为他而改造出来的小小世界,略有一些局促:“二叔太客气了。平时住校,本来可以不用麻烦的。”
“住校周末也是要回来的啊。”母亲语气里带点微嗔,假意听着他的客气话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殷若连忙点头,于是我们便和乐融融的坐在一桌吃晚饭了。
饭后,电视里开始播放庆祝香港回归晚会。
整个一晚上,我能感觉到殷若的若有所失,晚会还没结束,他就到他的行军床上睡下了。虽然城区离他的小小县城并不是那么远,坐大巴也就几十分钟的路程,可他离开的,是个叫做家的地方,而我们对于他只是并不常走动的亲戚。
我听见爸妈在厨房里小声唠叨:
“这孩子,过于懂事了。”
“可不是嘛。”
“所以不能让他一直在乡下呆着,被埋没了。”
“好苗子到哪儿都是好的。”
“学校这么近,本来不该让他住校的,也方便照顾。”
“有什么办法,女儿长大了嘛,顾忌自然多一些。”
“离开的时候大姐担心得很,老殷也没来送。”
“哪个做父母的能放得下自己孩子。”
……
十点钟的时候,市里燃放起了烟花,以示普天同庆香港回归之盛事。
烟花离我们很近,往常就在殷若躺着的那个阳台上,我们全家可以清晰地观望每一朵绚烂绽放的烟花,此刻因为他躺在那里,我无法走近,只能朝着那个方向眺望。
烟花明灭之间,我看到殷若英俊瘦削的脸庞也随之一明一暗。
而我分明看到,那里,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第一章…4
我们的毕业旅行又拖了半个月才成行,目的地定在彩云之巅——云南。
而这样重要的大事件,雯川竟然跟我说她不参加!
她说:“我要能交八百块钱,我还用每天晚上出去打工吗?”
“只要参加旅行,学校给每个优秀毕业生都补贴六百块呢。”我继续攻心战术。
“我总不能为了这六百块,自己倒贴八百进去吧?”她对我翻一个白眼,收拾好她那些零碎的首饰跟小纪念品,我知道她今晚又要到长桥下面去摆地摊了。
一想到没有她同行,我的兴致顿时少了一半。
“我不去对你不是更好吗?可以跟你的江远单独相处。”雯川看出了我的不悦,所以故意打趣。
自从我跟她说了江远那封信的事,她一直没表示出什么兴趣,不似她的一贯作风,这次难得她主动提起,我立刻缠上去道:“你还说呢。我就是觉得现在面对他特别别扭,你居然还丢下我不管。”
“别傻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说,“你看你一副春心动荡的样子。”
“我哪有?”我在她的床沿坐下,“我觉得挺奇怪的,他写了这封信,就跟没事人似的,可却让我坐立难安,这算什么道理?”
雯川还是对有关江远的事提不起任何兴趣:“江远那个人吧,看起来就不是个老实可靠的主。我说你还不如从了邓飞,人家好歹也是七中现在风头最劲的高材生。”
“你对江远有偏见。”我不满地对她说,“你别提邓飞那个……四眼田鸡。”说到“四眼田鸡”的时候,我的音调不由自主地降低下去。跟雯川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口无遮拦,可是内心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放肆。
雯川大笑:“人家田鸡也是粉丝无数的。你当心变成箭靶。”
我耸耸肩:“不知道那些女生怎么想的。”
真的,邓飞是我见过的最其貌不扬的风云人物,扔在人群里应该就找不出来,不过因为成绩过于突出,也引来无数美女竞折腰。
据悉,除了同级,以及附近几级女生常常去瞻仰他,甚至还有外校女生大老远专门跑过来,就为了一睹天才风采,并有人言之凿凿地形容,他那副深度近视眼镜后面“闪烁着智慧的光彩”,他那矮矮的身躯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但在我看来,无非是价值观尚不成熟前,盲目对“好学生”的崇拜而已。
云南之行,在雯川的缺席和我对江远的忐忑不安中拉开了帷幕。
忘了说明,七中有名的其实只是高中部,可以说只要你考上七中的高中部,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如果你恰巧在高中各年级的前一百名以内,那么恭喜,你即将奔赴名牌大学的殿堂;如果你还在这一百人当中的前二十位,北大清华都在向你招手。
每年的初中生毕业旅行,大概选拔三十名左右本校初中部的精英,同时也加入从外校招揽而来的数十名高材生,七中赞助一部分旅费,由即将上任的数位高中部班主任带队出游,以资对人才的重视和鼓励。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叶丹的。
她是从农村招来的孩子,浑身带着奋发图强的气息,神情很有些冷漠,对人也带着防备。一张脸瘦而尖,其上点缀着无数淡黄的小雀斑,不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很疏远。我看着她的时候,会联想到殷若,他也一样出身农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能那么从容而自如的生活,丝毫没有生存压力所带来的所有负面特质。
因为机票都是打折的学生票,座位并不很好。叶丹跟我一起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她是靠走廊的座位,大家刚刚落座,她便站起来,到走道中央说:“谁跟我换一下?我晕机。”
我不怀疑她是否真的坐过飞机,但我还是被她这种过于直接的处事方式给小震了一下。
附近坐的全都是天之骄子骄女们,我不觉得这种缺乏技巧的问话会帮她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我坐在前排,也许我会帮她,因为我是个家教良好的人,可我也在最后一排,连我也帮不了她。
她的问话果然没有任何回音,除了几个同学投来诧异和略带奚落的眼光。
她于是重复了一遍:“谁能跟我换一下?”
年级主任洪老师放好自己的行李,走过来安抚:“叶丹啊,现在同学们都坐好了,位置不好调。”
“可我耳水不平衡,我真的会晕机。”
“这个……”
“我跟她换吧!”
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我探头看是哪位英雄救美,谁知道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江远。
在下一刻,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实:这个换位的结果将直接导致江远坐在我的身旁,伴我度过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在这重要关头,我发现自己居然很不争气地脸红了。
他穿着阿迪达的白色运动套装,背着登山包走来,到座位处俯身向我:“嗨。”
他咧嘴一笑,神清气爽,没有丝毫尴尬。坐下之后立刻把椅背往后调了调,迅速找到一个让自己舒适的角度斜躺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CD机,用耳机堵住双耳,沉入了他的音乐世界。飞机起飞之前,他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仿佛十分惬意。
我怀疑自己一直只是做了一个梦?
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