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唐-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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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奴婢强百倍。至少可以被称之为寒士,在士林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五等出身,就五等出身吧!
郑言庆笑嘻嘻的点头,可这一笑,扯动脸上的伤口,让他忍不住一呲牙,呼出了一声痛。
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郑世安忍不住也笑了,把言庆搂在怀里。
夜风徐徐,颇为柔暖。
郑为善骑在马上,听到油篷车里传来的笑声,忍不住轻轻一叹:处困境而不失豁达,此真名士之风……大公子无容人之量,也无识人之能,错失了贤才,错失了贤才!
郑仁基惊讶的看着颜师古,有些茫然不解。
“贤弟,出了什么大事?”
颜师古深吸一口气,脸色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小心翼翼的将一张纸,铺在书案上。
“大兄,你看就明白。”
郑仁基疑惑的坐下来,将灯火拨亮。
“昔王逸少工书十五载,偏攻‘永’字八法。以其八法之势,能通一切。
余得笔论,感八法出于隶。传于崔子玉,厉钟、王后,以至今时,古今学书之概括也……”
他声音渐渐低弱,突然间啊的一声惊呼,抬起头来,“咏鹅体,这是咏鹅体!”
颜师古,轻轻点头。
“贤弟,你找到鹅公子了?”
“找到了!”
“在哪里?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郑仁基惊喜万分,站起来攫住了颜师古的手笔,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丢失了祖传唐猊玉带,不可避免的要面临郑大士的雷霆之怒。如今,他找到了鹅公子,也算是完成了杨素的一项嘱托。到时候,有杨素出面说项一下,想来能好过许多吧。
苦苦寻觅许久的鹅公子,终于要出现了!
哪知颜师古却没有半点喜色,轻声道:“他刚走!”
“刚走?”郑仁基一怔,“贤弟的意思,是他刚才在我府中。”
颜师古点了点头,“或者说,在此时之前,他一直就是大兄府中的人……颜籀有眼无珠,竟面对神童而不知。大兄啊大兄,你这一回,只怕是麻烦大了,麻烦大了!”
郑仁基懵了……
神童,刚离开?
他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贤弟,你莫非是说,那鹅公子就是……郑言庆?”
颜师古在书案前坐下,看着纸上的铁笔银钩,没有回答。
说起来,他发现郑言庆就是鹅公子,也颇为偶然。
颜师古让人把从郑言庆家里搜出来的文纸送到他的书房里。不过书稿部分,被郑为善拦住。颜师古回房以后,心情有些烦躁,看了一会儿三国志,便再也看不进了。
睡也睡不着,索性就把那下人送来的书筐取过来翻看。
书筐里,大都是言庆平日里临摹的课业,虽说算不得什么,可在同龄人当中,郑言庆这一手隶书,绝对出类拔萃。颜师古看着,也是连连点头,越发觉得可惜起来。
这孩子,若能有个好出身,哪怕和徐世绩一样,日后哪怕当不得什么达官显贵,但要扬名立万,做一个名士,却也不难。他翻动着那些杂物,突然间发现里面有一张写满字的纸张。
一开始,颜师古只留意了内容。
竟忍不住暗自点头,心道:这孩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可是不简单啊!
可慢慢的,他脸色就变了。
言庆在写开篇序言,还是以隶书为主。
但随着他来了兴致,笔锋渐渐发生了变化,从隶书不自然的就转变为了颜体楷书。
而且这种转变,非常自然和流畅,看不出半点滞涩。
颜师古是什么人物?
他本身就工于书法,虽说没有欧阳询和智永那样的名气,但在同龄人当中,也是佼佼者。
当初颜体方出,他也曾临摹过,更赞叹不已。
真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杂文后半段的文章,竟然和当日偃师酒楼中的咏鹅体,如出一人之手。
颜师古就算是个傻子,这时候也能看出头绪。
我的个祖宗,鹅公子,竟然是郑言庆?
细想,郑言庆的确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他知三国,虽然把那三国改的是面目全非,但不可否认,不懂三国,如何能编造的出三国演义?如果他就是鹅公子的话,那和颜师古打赌,也就变得通顺了。甚至他一系列的作为,包括今日破口大骂郑仁基,也都有了合理解释。
似他这等人,小小年纪,就才华出众,有不同寻常的傲气,也很正常。
他能编造出千里走单骑,能编造出忠烈无双的关云长,说明他的秉性中,也有一股子刚烈之气。这等人,断不会受得冤屈,若换做颜师古自己在郑言庆的位子上,只怕会和郑仁基血溅三尺。
古人讲气节,名士更如此。
颜师古发现了郑言庆的身份之后,立刻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郑仁基,轻声道:“大兄,如果郑言庆真的是鹅公子,你可要有大祸事了。”
“贤弟,此话怎讲?”
“如今鹅公子的身份,虽说尚未传开,但鹅公子之名,却是人尽皆知,甚至连长安的圣人也听说过他的大名。你……夫人今日以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介神童,传扬出去,你还有何面目做这洛阳曹掾,你还有何脸面,去面对天下人的指责?”
“啊!”
“再有,鹅公子乃越国公青睐之人,他焉能容忍你这种作为?你或许说,郑言庆不过一介家奴出身,越国公不会怪罪你。的确,越国公不会在明里怪罪你,可私下里,你敢保证他不会对你生出间隙?只要越国公对你不满,你这前程就算完了……还有,我听人说,郑言庆在偃师与吴县张氏族人关系密切,你敢保证,其他世家大族,会不因此而对你指责?到时候,你在安远堂的地位,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郑仁基的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颜师古。
好半天,他强自一笑,咽了口唾沫说:“贤弟过于言重了吧。再说那郑言庆是不是鹅公子,目前也不能确定嘛。”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56章 风暴之忠诚(下)
郑仁基的脸色煞白,怔怔的看着颜师古。
好半天,他强自一笑,咽了口唾沫说:“贤弟过于言重了吧。再说那郑言庆是不是鹅公子,目前也不能确定嘛。”
言重嘛?
只怕一点都不重!
郑仁基心知,颜师古没有半点夸大其词。
如果郑言庆真是鹅公子,如果杨素对他不满,他的前程就完了。
没有了前程的郑仁基,再想立足安远堂,可就难喽……焉知郑家其他各房,不会因此发难?
这年月,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人,更多。
“是不是夸张,只要鹅公子的身份一旦揭开,自然能见分晓。
至于郑言庆是不是鹅公子……很简单,把世绩叫来问问便知。你忘了,言庆他们就是在偃师接的世绩,而鹅公子的成名之作,也正是在偃师酒楼,一问便知分晓。”
郑仁基顾不得许多,连忙命人把徐世绩找来。
徐世绩并没有睡,今夜郑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怎可能睡的着?
有心冲出去,为言庆分辨。他相信,一个能编出千里走单骑,能编出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绝不可能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是他出不去,郑仁基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走出房间。
所以,徐世绩就在房间里,焦急的等待。
当郑仁基唤他过去的时候,他急不可耐的就随下人前往书房。
“世绩,我问你,你可知道,鹅公子的事情?”
郑仁基也是慌了,徐世绩刚一进房间,他立刻上去,拉住徐世绩的胳膊询问起来。
徐世绩何等聪明,立刻猜出了郑仁基话中之意。
“郑叔叔,言庆就是鹅公子!”
“啊……”
郑仁基后面的话,被徐世绩这一句,生生的憋了回去。
颜师古连忙问:“世绩,你确定?”
“当然确定。”徐世绩说:“那天家父听说有孙思邈先生在,所以就拜托郑管家,在首阳酒楼摆酒设宴,款待孙思邈先生。同去的,还有当朝工部尚书杜果的孙子,杜如晦。我和家父都在,席间孙思邈先生说起了王右军爱鹅的典故,当时窗外池塘里,有数只白鹅,所以杜如晦大哥就开玩笑说,让言庆以鹅作诗一首。”
“然后呢?”颜师古问道。
徐世绩回答说:“言庆刚开始推脱,但孙思邈先生也在一旁打趣,他就来了兴致。还是孙先生亲自为他研磨呢,言庆在酒楼里,写下了咏鹅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孙先生就问他,用的是什么字体?言庆当时也是随口说了一句:咏鹅。后来,孙先生还在洛阳待了几日,教言庆什么拳法。大概就是崔管家来的前几天,孙思邈先生才离开了洛阳。”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假,徐世绩还背出了那首咏鹅诗。
其实,他既然说出了孙思邈的名字,还有杜如晦,颜师古和郑仁基,就已经相信。
郑仁基一手捂着胸口,脸色苍白,“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言庆不让我说,还告诉我,就算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平白惹人耻笑罢了。他还说,书法诗词,终究是小道,陶冶情怀,予以自娱足矣。郑家以经史传家,我们还是应该潜心研究经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方为大道。他告诉我,如果传扬出去,而又别人又肯相信,以后不免为名所累,难做学问。所以,我就没有和任何人说……”
这些话,当然是郑言庆为了避免麻烦,不得已编造出来的借口。
可听在颜师古郑仁基耳中,却如同黄钟大吕般,令二人久久不能言……
“大兄啊大兄,你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
颜师古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言庆一袭白衣,在鸟语花香的田园中,捧书而读的模样。只是,那不再是一介童子,白衣飘飘,风采照人,令颜师古轻声呢喃。
“夫人误我,夫人误我!”
郑仁基只觉胸口一阵憋闷,喉咙间好像有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来,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噗通摔倒在地上。
“大兄醒来,大兄醒来!”
“快来人,快来人啊……”
颜师古和徐世绩都慌了手脚,一个抱住郑仁基,另一个则跑到了门口,大声呼喊。
好久,郑仁基悠悠醒来。
只见书房里挤满了人,崔夫人跪在一旁,怀抱幼女,泪水涟涟。
不知为何,郑仁基对崔夫人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厌烦,头一扭,却看见了郑宏毅。
突然间,郑仁基明白了郑大士的苦心。
郑大士为什么要派郑世安祖孙来?只怕他也看出,郑言庆将来,必然非池中之物。
安远堂日渐式微,如今郑大士在,尚可勉强支持,但郑大士不在了,郑仁基能撑住嘛?郑仁基不是武勋出身,而安远堂门风恰恰尚武。吟诗作赋,做风流名士,郑仁基倒是可以。但若以一介文士,镇住安远堂,令其他各房不敢心生二念,只怕困难。
所以,郑仁基可以勉强保住安远堂,但若第三代,也就是郑宏毅不能奋发,则安远堂危矣。郑宏毅一个人,想撑住安远堂,也不容易。一个好汉三个帮,宏毅需要有人扶持。
故而,郑大士把郑世安祖孙派来了洛阳,为的是想给郑宏毅,找一个帮手啊!
可惜……
郑仁基闭上了眼睛,“立刻派人,去把郑言庆给我追回来!”
“啊?”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