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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篡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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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言庆一咬牙,“我若输了,愿奉上人头。”
  颜师古则说:“若我输了,就为你牵马缀镫,绕着洛阳游街三日。”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颜师古已经忘记了,眼前和他打赌的人,还是小孩子。也许,正是这小孩子的身份,令颜师古有点疏忽大意了。小孩子编造出来的东西,最多也就是偏偏小孩子罢了。
  “言庆,你又是干什么啊!”
  郑世安终于反应过来,顿足捶胸,连连责怪。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更可怕的是,郑言庆居然要以性命作赌注,如果他输了的话……
  “颜先生,颜先生!”
  郑世安连忙向颜师古追去,却被郑言庆死死的拉住了衣襟。
  “你,你这孩子,简直是胆大妄为,怎可以做这样的赌注?你才多大的年纪,颜先生却是当今名士,就算是越国公对他,也称赞不已。你怎么能这样子,这样子……”
  颜师古没有理睬郑世安,自顾自的走了。
  郑言庆拼命拉住郑世安的衣襟,记得他连连顿足,到后来,竟是老泪横流,呜咽起来。
  “言庆,咱们这就追上去,向颜先生赔礼。咱不赌了,好不好?你若是输了,爷爷又该怎么办?爷爷就你这一个孙儿,你怎能……”
  郑言庆心里暖洋洋的,拉着郑世安的手。
  他的手,在郑世安的大手中,看上去小的可怜。
  点起脚尖,用另一只手努力抹去郑世安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的泪痕。这世上,他也许还有不知是何人的生身父亲,还有如今不知所踪的亲舅舅。可从小到大,对他最亲,最好的人,却是眼前这个五体不全的老人。言庆的性子有点冷,却又是个感情深重的人。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只好轻轻擦去郑世安脸上的泪水。
  “爷爷,你别担心,有赌未必会输。”
  “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爷爷,您听我说。如今您虽来了这田庄,但是并不安全。您也该看到了,您写信给安远堂,可是大老爷却没有任何表示。这说明,大老爷也无法,或者不好出面。毕竟大公子大了,以后当家作主的是他。大老爷如果强行让您回去,大公子迫于大老爷的压力,也许会低头。但反过来看呢,他恐怕会对您,更加不满。咱们没有退路,洛阳城里还有个崔道林,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大老爷帮不上咱们,大公子看不上咱们,咱们就只有靠自己了……如果我能赢了颜先生,大公子就算要为难咱们,也得要三思而后行。至于崔道林,跳梁小丑罢了。”
  郑世安,惊讶的看着言庆。
  此时,他眼中的郑言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而成了一个足智多谋之士。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这么久了,郑大士却没有半点表示,是什么原因。
  恐怕郑大士是希望,自己祖孙能改变郑仁基的看法吧。
  可是他想不到,郑言庆已有了主意。
  但这个主意,也太……
  那可是言庆的性命啊,如果……郑世安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若言庆输了,就算是豁出我这条命,也要换回言庆的命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伸手,把言庆搂在怀中。
  “爷爷,你不用担心,孙儿这次,赢定了!”
  “啊?”
  郑世安不明白,郑言庆为何如此笃定。
  言庆则微微一笑,“爷爷,孙儿能创出咏鹅体,能写出咏鹅诗,您还担心个什么?”
  是啊,我这孙儿,可是个天才!
  郑世安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郑言庆则暗自冷笑:颜师古,实在是抱歉了。哥这一次要上位,踩定你了……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38章 懦懦窦奉节(上)
  颜师古怒气冲冲回到洛阳的郑家老宅。
  “贤弟,你这是哪里回来?”
  迎面遇到正准备出门的郑仁基。郑仁基看颜师古模样有些不正常,不免有些好奇。
  要知道,颜师古出身名门,对举止言行非常注重,很少表露出喜怒哀乐之情,大多数的时候,他显得很正经,很严肃。而事实上呢,颜师古也的确是个很正经的人。
  颜师古强颜一笑,朝着郑仁基一拱手。
  “大兄,这是要出去啊。”
  郑仁基笑道:“是啊,河间刘伯光刘骑尉正好路过洛阳,邀我前去玉鸡园饮酒……哦,他这里还留了一封名剌,请你一同前往。只是你刚才不在家,我代为收下了。怎样,贤弟和我一起赴约?听说刘伯光还请了不少洛阳名士,定然热闹。”
  刘光伯,本名刘炫,河间景城人。
  学《诗》于刘轨思,学《左传》于郭懋,问《礼》于熊安生,都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大儒。据说此人能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口诵、目数、耳听,五事并举,被周武帝任用,拜殿内将军,旅骑尉。后因伪造《连山易》和《鲁史记》而被人举报,革职罢免。
  之所以重又崛起,是因为在开皇二十年时,隋文帝试图废除国子、四门和州县学,只保留太学博士两人,学生二十七人。刘光伯听说之后,一日十八道奏折,拜托至交好友转交给隋文帝,劝阻隋文帝不要打消此念,因此而被天下学子称赞。
  说起来,刘光伯的年纪比郑大士还大,是文坛的前辈。
  颜师古在长安时,就表示过对刘光伯的称赞。所以郑仁基觉得,颜师古一定会欣然答应。
  哪知,颜师古却全无兴趣。
  “大兄,我身体不佳,就不去拜望了。
  你见到光伯先生,还请代我道歉。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前往景城,登门求教。”
  说完,颜师古回房去了。
  他没有告诉郑仁基,他去找郑言庆的事情。因为仔细想想,感觉好像他有些吃亏了。本来他只是去问罪,顺便教导一番郑言庆。在私心里,颜师古觉着,郑言庆若是一个可造之才的话,他倒不介意向郑仁基提出请求,让言庆一同去听讲。
  可没想到,没等他问罪,郑言庆就把话题给岔开了。
  从怒气冲冲的过去兴师问罪,到最后却成了他和郑言庆打赌。传扬出去的话,对颜师古也是脸上无光。
  郑仁基觉着奇怪,但也知道,世家子弟出身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怪脾气。而且,像颜师古这样的人,不喜欢别人追究他的事情。问的多了,反而会惹他不高兴。
  所以,郑仁基没有询问,笑着和颜师古道别,出门而去。
  颜师古气呼呼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久久不能平息心情。他拿起摊在桌上的《汉书》,翻了两页之后,就放在了一旁。自从魏晋以来,名士多以研究《汉书》为主,对于其他的史料,其实并不是特别注重。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了解史料。
  这时候还看什么《汉书》,那寒家子竟然要和我比论《三国》,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颜师古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上面翻出一卷陈寿所著的原本《三国》。
  他在书案上摊开来,认认真真的看下去。
  渐渐的,心静了……
  颜师古却突然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倒是颇有些意思。”
  卧房里的灯光,熄灭了。
  已快到子时,屋外格外寂静,郑言庆跪坐在书案后,面前铺着一张染黄纸,嘴里咬着笔头,呆呆的发愣。
  大话已说出口了,但是当郑言庆坐下来,准备写三国的时候,却发现脑袋瓜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枯坐于案旁,久久也无法落笔。
  这《三国》,又该怎么写呢?
  没错,他的确是熟读《演义》,其中许多经典的故事,都已经牢牢的刻印在脑海中。但一部三国演义,又岂是那么容易抄写的吗?莫说各种故事的顺序,就是那出场的人物,就足以让人头昏脑胀。真实的、编造的;出场的,隐藏于其中的……林林总总,一部三国演义,差不多有一千多个人物,郑言庆怎能记得清楚?
  还有,《三国》开篇,那一曲西江月,堪称千古绝唱,是点睛之笔。
  写,还是不写?
  写的话,词这种文体,如今并不兴盛,弄不好会被人诟病;不写?那似乎又会少了许多韵味。
  再加上三国演义中,那些文白参杂的对话,言庆也记不清楚。
  一部三国,有历史,有诗章,有军事……
  等等如是,让郑言庆开始头疼了!
  该怎么办呢?
  莫非向颜师古低头吗?
  大话已经出口,即便颜师古同意,只怕也会看轻了自己。连带着,会让郑仁基也看轻了他祖孙二人。所以,郑言庆不能后退!既然不能后退,那就只有冲上去。
  想到这里,郑言庆长身站起来,迈步走出书房。
  空落落的院子里,并没有什么摆设。一株百年老松生在屋后,如华盖般遮掩苍穹。
  抬起头,举目望满天星辰。
  言庆一阵气闷,把衣服甩开,光着膀子,立在夜风之中。脚下错步灵动,身体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不时的,他会发出一两声低吼,全身骨节,嘎巴巴响不停。
  孙思邈教给他的五禽戏,已经是改版后的五禽戏。
  当他把五禽戏和上古引导术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于是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拳法。
  言庆每做一个动作,都会感受到筋膜拉伸的痛楚。
  一趟五禽拳打完,郑言庆浑身汗淋淋的,气喘吁吁坐在院子里。
  夜风拂过,令人感觉很舒适。
  不知不觉间,仲春即将到来,夜晚的风里,总带着一丝春的暖意。
  郑言庆打了个寒蝉,脑子里却突然间灵光一闪。
  没错,我是不懂三国志,但是有人懂啊……
  他呼的站起来,嘿嘿的笑不停。我只需要把握住三国的脉络,岂不就是大功告成?
  想到这里,郑言庆畅快的大笑起来。
  他却不知道,卧房里,郑世安站在窗边,默默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言庆在房中枯坐,他心里惶恐不安;看言庆在院子里打拳,他感觉有些心疼;然而现在,言庆放声大笑,郑世安这心里,一阵出奇的放松。看样子,他已经找到方法了!
  郑言庆的确是找到了方法。
  第二天,他带着书囊前往窦家学舍。
  “言庆,我给你的书,你看过了吗?”
  李基先生正在院子里面舒展身体,看郑言庆来得这么早,他微微一笑,温言询问。
  “先生,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情,学生尚未拜读《笔论》。”
  “哦?”
  李基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严重不严重,可需要什么帮助吗?”
  其实,李基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对郑言庆如此关心。他之所以在窦家族村教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和郑言庆如此投缘。
  郑言庆不属于窦家族村,能来学舍读书,自有其他的条件。
  比如说,他要比窦家族村的学子来的早,打扫课室,准备沙盘;每天下学以后,也要走的比别人晚。同样是要打扫课室,还要把沙盘清理,归拢各种各样的用具。
  窦家产业庞大,吸收他做学生,是看在郑家的面子上,也无需收钱。
  既然不收钱,那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郑言庆对此倒也不排斥,默默的把书案摆好,将沙盘放置上面,然后扑洒上沙土。
  李基就坐在课堂上,看着言庆忙碌,眼中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先生,您懂得《三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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