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制职业-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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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苏装饰的苏州大床,绣着戏水鸳鸯的大红薄被,还有收音机里软绵绵的苏州小调;
如云如瀑的黑色长发,滑若凝脂的水嫩肌肤,还有耳边的莺声燕语!
这些都不能让阿旺停留片刻了,即使是身边的水仙腻着身子缠在阿旺的腿上,阿旺还是执意要走!
阿旺有今天这样的生活,来得可太不容易了!从在街边给人擦皮鞋开始,到为黄金荣老太爷的粪帮提马桶每天赚一毛大洋,阿旺看多了那些有了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街边混混是怎么被扔进黄浦江里种荷花的,也知道了世界上不一定要读书才会有黄包车坐,有西餐可以吃。
阿旺十五岁那年,因为和几个同样年龄的小瘪三争夺一条弄堂(胡同、小巷)在街边大打出手,一个打五个仍然面无惧色,直到自己被打得头破血流!
迷乱中的阿旺抓过身边的一支木棍冲上去,可刚刚还气势凶凶的几个小瘪三居然一动不动地任他抽打,连躲闪的勇气都没有了。阿旺回过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上海青帮的老大??杜月笙,手里拿着人家的拐杖!
阿旺开始跟着杜月笙出现在上海的各个角落,与大、小八股党争夺鸦片运输权,与外滩的三十六友争抢所有的鸦片馆,甚至与黄老太爷手下的人马争抢四马路的妓院抽头,阿旺从来都没有落在人后!
阿旺慢慢从杜月笙的贴身小跟班成为了专门负责清剿敌对势力的首席打手,尤其是在石库门房子(上海特色建筑)那一战,几乎再现了少年时期的翻版,两把三角斧头从街头杀到街尾,把对手一个个杀得望风而逃!
杜月笙私下与人谈起阿旺,总是很感慨的说:“这小赤佬从小就狠毒,一个打五个也敢上,明明看见是拿着我的拐杖还是照打不误,真是天生的打手,天生的勇将!”
阿旺知道了杜老板对他的评价,阿旺笑笑,什么都没说。
阿旺知道,自己怕得要命,当时是自己吓得昏乱了!
日本人进攻东三省,学生们天天在大街上宣传抗日,要求广大市民募捐,可阿旺知道,募捐来的钱统统进了那些大官的腰包,一毛钱大洋也落不到那些当兵的手里!
每天,阿旺总是在忙完了场面上的事情后,带着几个小兄弟站在城隍庙门口,看那些白白嫩嫩的学生妹妹捧着募捐箱来回奔走,刚刚盖过膝盖的学生裙和长长的白袜子中间,总是露出一小段肌肤,象湖藕般诱人!
终于有一天,一个学生妹妹走到了阿旺的面前,清脆的声音就象是菱角的果肉,甜津津翠生生:“先生,为抗日募捐光荣!”
鬼使神差般,阿旺把口袋里的三十多块大洋一把扔进了募捐箱,失魂落魄地看着学生妹妹朝他深深地一鞠躬,露出脖子上的一段雪白,白得令人惊心动魄!
以后的几天,阿旺天天去城隍庙,天天寻找那个学生妹妹,天天在闲暇的时候,回味那令人心动的雪白
日本人要进攻上海的消息让市面上产生了恐慌,不少的市民开始抢购粮食,米价一天三变,到最后有钱也买不到米了!
阿旺也没有再见到那个学生妹妹,一次也没有。
再见到学生妹妹是在四马路的书寓里,学生妹妹已经留起了长发,换上了旗袍,那片雪白也被一串漂亮的金项链挡住了,黄澄澄的,沉甸甸的,压得阿旺心头难过。
学生妹妹叫水仙,本名已经没人愿意知道了,上海滩最红的水仙,色艺双绝,这噱头够响亮了。
阿旺天天去捧场,甚至耽误了杜月笙交代的正经事,杜老板也发了火,但也知道了原因。
二十九军已经和日本人交上了火,日本飞机天天在上海滩的天空中扔着炸弹,杜老板的手下组织义勇团,要上前线抗日了阿旺第一个报名,因为杜老板答应,回来就让他娶水仙,四马路的价钱太贵,赎身更是梦想,可杜老板有钱有面子,阿旺开心死了!街坊知道阿旺要上前线了,不管是谁见了阿旺,都恭敬地叫声阿旺哥,那声音与平时不同,阿旺听得出来!
水仙也知道了阿旺要上前线,拉着阿旺的手哭了一个晚上,快天亮的时候,水仙三两下扒光了阿旺的衣服,狼一般地扑了上去,细密的牙齿在阿旺的肩头咬出了一道带血的印记!
阿旺上前线了,日本人的炸弹象下雨般地落了下来,那些在街头打斗中异常凶猛的弟兄一个个地倒下了,被炸得尸骨无存!,阿旺在冲进工事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
守了两天,四行仓库的外围已经被占领,只有四行仓库象是个骄傲的巨人般,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护卫着身后的上海!
正规军的长官都夸奖阿旺,真是个当兵的好材料,死战不退,沉着机灵!
阿旺知道,自己怕得要命,好几次都差点扭头就跑,可身后就是上海,是水仙,自己不能跑!
日本人的坦克上来了,象个会爬的大甲鱼,短短的炮口喷吐着火焰,很快就要冲到仓库面前了!
不能让它冲过去,水仙会害怕的,她说过的,最怕这些乌龟甲鱼什么的,这么大一只,还不把水仙的魂吓掉啊?
阿旺抱着炸药包冲了过去,甲鱼上的机枪很快把阿旺的腿打断了,阿旺就爬,拼命爬
不能让它过去,水仙会害怕的!不能让他过去
阿旺死了,尸骨无存,那甲鱼也瘫了,水仙不用害怕了!
杜老板有情有义,把水仙从书寓里赎了出来,还给水仙买了套小房子!
日本人进了上海,杜老板也远走香港避祸,可水仙反倒滋润地每天看戏跳舞,招蜂引蝶,没多久就成了上海临时维持委员会会长的外室,江湖上的兄弟都说阿旺不值!
水仙不但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琴,更能做得一手好菜!
不少的日本军官都慕名前往,时间长了,连驻上海日军司令部的人都知道了水仙的美名,成了水仙的座上客!
周末,又来了不少的日本军官,一共九个人,刚好一桌客人,点名要喝水仙做的佛手汤!
汤上来了,大家都没客气,不到十分钟,所有喝过汤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瘫在了桌子旁。
水仙起身,净手,从床下的暗格里掏出半把残破的斧头,那是阿旺的,阿旺只留下了这些!
第二天,去水仙的寓所接军官的人赫然发现,八个日本人和维持会会长都跪在水仙的床边,脖子都被豁开了,血流了一地!
水仙全身新娘打扮,盖着大红盖头躺在鸳鸯戏水的薄被里,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抱着半把三角斧头,已经断气多时了。
外篇 闺女
靠山镇的黄老憨有钱,真有钱!
开春上山寻棒槌,秋天下套逮狍子,就是啥也没有的冬天,黄老憨从冻硬的冰面上钻个窟窿,照样捞上鲜活的大鱼,在镇上的大户人家,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黄老憨只有三十多岁,正当年的汉子,可他实在是太埋汰,也太吝啬,身上的夹袄穿了这些年了,里里外外脏破得连叫花子都不要,可他还是每天都穿着,甚至舍不得拿出来补补,他舍不得缝穷的那三个大子儿。
头发也脏得结成了疙瘩,远远看去咋看都象是顶豁了檐的帽子,一年就剃一次,那镇上的剃头挑子见他都怕,每次洗头没三大盆水都化不开他那头发,那第一盆水搁地上,只要不细看还以为是烧锅的沥青呢!
也说不上个媳妇,前年好容易找了个关里来要饭的寡妇,可人家进了他那狗窝,见了他就一句话,宁愿要饭也不敢跟他过日子!想想也是,那锅里的包谷大馇子粥也不知道撩了几天了,都泛出一股子酸味了,可黄老憨还是照喝不误!跟他过日子?那还不如饿死呢!
就这样,老汉的绰号是赖在他身上了!
小镇的东头,有个炮楼,里面的关东军经常在镇东头的大场院上操练,明晃晃的刺刀映照着太阳,闪得人眼晕,粗大嗓子的嚎叫嗷嗷的,活象是老林子里面的狼,让人听了糁得慌!
镇上人都不愿意看见这些关东军,好好的在你们日本国呆着就完了,干吗大老远的跑这来吆喝啊?咱又没请你来!
几年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从日本国又来了不少的日本兵,还有日本娘们,穿得希奇古怪地满镇子溜达,给炮楼里的日本人买吃买喝,还跳舞给日本兵看!
日本人开始在山边上挖洞,原来只有二百多步深的小山洞给掏成了个大洞,从山外边拉进来一车车的洋灰,还有钢管什么的,镇上的男人都被强拉去修洞了,连镇长家的二少爷都没放过。
那洞子修得邪乎,大洞套着小洞,上边下边全安上机关炮(东北人把机关枪叫机关炮),山顶上还挖出了好几个带房顶的平台,安上了几个黑黑黝黝的大家伙,听镇长家二少爷说,那叫山炮,一个炸子出去,能干死好几十人!
洞子还没修好,好象是八月十五吧,日本人跟疯了似的又哭又叫,不少日本人拿着步枪朝自己的脑门上搂火,把那光溜溜的脑袋打成个漏眼的血葫芦。
炮楼里剩下的那些关东军在八月十八把镇子上所有的男女老少集中在炮楼前的场院里,大狼狗、机关炮围着,还有那些明晃晃的刺刀!
关东军的机关炮开始突突了,一千多口子人都象炸了营似的往外跑,可再跑能跑得过大狼狗,跑得过机关炮的炮子?
黄老憨不跑,他耳朵被机关炮的炮子打飞了半边,糊了一脸的血,可黄老憨不跑,就是熊瞎子都知道装死,黄老憨不会?
压在黄老憨身上的是镇长家二少爷,白白净净的脸被打飞了一半,脑浆混着血淌在黄老憨的脖领子里,粘呼呼热辣辣的。
眯缝着眼睛,黄老憨看着一个拿东洋刀的吆喝着让那些关东军朝自己的脑门上搂火,等人都死光了,那拿着东洋刀的一溜烟地撒丫子跑了,手里的东洋刀扔了老远,落在炮楼旁边的污水坑里,连个响都没听见就沉了下去!
一千多口子人,就剩下二十来个装死的和重伤的,哆嗦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提溜着嗓子呼喊自己的亲人在尸堆里徘徊,黄老憨寻思着阴曹地府也就是这样了吧?
炮楼子里的日本娘们也死净了,一个个的穿得整整齐齐,嘴里吐着白沫躺了一地。
镇南边刘家老三在炮楼子里找到了孩子,一个女骇,穿得满干净的,嘴边还搁着一颗药丸子,孩子早哭哑巴了,光知道张着嘴,嗓子眼里嘶嘶地响着,可就是没声。
刘家老三举起孩子就要摔,黄老憨死活不让,他爹是畜生,可孩子不是,毛孩子一个,她知道什么呀?
黄老憨养活了这孩子,没有哪家的媳妇愿意给这孩子喂一口奶,大柱家的更是敞着怀,把鼓涨涨的奶子捧在手上,把奶水挤到了猪圈里。黄老憨不说啥,大柱家一家八口,就剩下了娘们,孩子也没了,那也是个奶娃子!
十冬腊月的天气,黄老憨为了给这孩子熬口鱼汤,坐在冰面上等了一天才打上条鱼,仔细熬好了汤,一勺勺地喂到孩子嘴里。
晒的人流油的大热天,孩子得了绞肠痧,黄老憨一个人钻进老林子里寻草药,八两的棒槌吃下去三支,孩子的小命才保住!
孩子大了,也懂事了,镇子里的孩子叫她小日本娘们,孩子就哭,就闹。
刘家老三进日本人修的洞子里寻洋落,见着好几千个铁皮桶子,刘家老三撬开一个,刘家老三尝了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