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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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便把电话交给了带队的警察:“给,这是孙副市长的电话,你直接跟他说。”
带队的警察惴惴不安地接过了电话:“喂……”他刚刚喂了一声,孙国强就开始怒气冲冲地斥责他:“你们要干什么?跑到人家医院里闹什么?是不是要让我请你们局长到医院接你们?”
带队的警察慌了手脚,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跟孙国强这么大的官直接对话,尽管中间隔着空间距离,谁也看不见谁,他却仍然感受到了高级领导无法抵御的威权气势,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对不起,孙、孙、孙副市长,我们是接到报警之后赶过来的,情况还不太清楚,您有什么指示?”
孙国强冷冷地说:“我没有指示,我只有请求,我爱人精神有病,我送她到康复医院治疗,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她,更不要破坏人家医院的医疗秩序。”
带队的警察只有连连点头:“是,是,是……”就好像正在面对面接受副市长的指示和教诲。
孙国强对警察说:“你们不要参与这种事情,人家医院也是一级组织,不是个体户,更不是黑社会,为什么不能事先跟人家医院取得联系呢?好了,你把电话交给院长,我跟院长说,怎么办你听院长的。”
带队的警察赶紧把电话交给了院长,孙国强对院长说:“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管理非常严密吗?怎么让闲杂人员进去了?”
院长:“我刚才问过门卫了,他们不是从大门进来的,可能是从围墙翻越进来的。”
孙国强:“这是非法侵入啊,你给警察说一下,让警察把他们领走。”院长正要对警察传达孙国强的指示,孙国强却说:“算了,算了,不要让警察掺和了,把他们赶走,今后注意加强管理。”
院长:“不过,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件事情还得请孙副市长处置一下,不然对我们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干扰。”
孙国强:“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们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俗话说,篱笆扎得紧,野狗不能进么。”
院长连连答应着。挂断电话,院长对警察们说:“好了,没事了,你们都看到了,是这两个人瞎胡闹,你们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
警察到了这会儿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听院长的话,马上收队,二话不说就撤退了。张大美一看警察撤离了,知道想出去没戏了,马上爆发起来:“你们这些坏蛋,放我出去,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李寸光,你要带我出去,你要带我出去啊。”
鼠目也急了,拉着张大美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的,我保证……”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起码现在不可能。医院的保安和医生们过来,院长看到孙国强对鼠目他们两个人也没有显示特别的强硬,心里就有些没底,不晓得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一时倒也不敢贸然采取措施,不厌其烦地对鼠目他们说:“你们走吧,别等我们采取强制措施,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追究你们的非法侵入罪,你们好赖也都是有文化有身份的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应该懂得通过正当途径解决,我们这里是医院,又不是国民党监狱,更不是黑社会的地下看守所,我们也是要对病人负责的,这一次我们就不追究你们了,请你们马上离开,不要干扰我们正常的医疗秩序。”
鼠目对院长说:“我再跟你说一遍,她没有病,很正常,这件事情背后有不可告人的背景,如果你坚持你们的错误,就等于给为虎作伥。”
院长:“有没有病得由我们诊断,你说说看,你说她没有病,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她没有病。”
陈律师:“你要求我们举证是错误的,根据我们跟你们的关系,这件事情适用于举证倒置,应该由你们医院拿出她确实有精神病的证据来,而不是我们。”
院长:“行了,这不是在法庭上,如果到法庭上,该我们举证我们自然会拿出证据来的。好了,别嗦了,你们赶紧离开,不然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张大美紧紧拉着鼠目的手不放松,泪流滚滚地恳求:“我真的没病,是孙国强陷害我,你们一定要救我出去啊。”
到了这个时候,鼠目也是柔肠寸断,泪水涟涟,忘乎所以,紧紧拉着张大美的手就是不放,一边安慰张大美,一边还跟院长计较:“那你们把我也关起来好了,我也有精神病。”
陈律师见到他们俩这副样子,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在一旁呆望。院长对鼠目说:“诊断精神病有一个重要的表征,越是声称自己有精神病的人,就越不是精神病,真正的精神病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再说了,我们这里是医院,没有病你想住我们还不收呢。”
鼠目:“你这是什么逻辑?告诉你,你们不放人我就不走。”
院长懒得再对他嗦,对保安和医生挥挥手,保安和医生便冲进来连拖带推,鼠目挣扎着,人家索性把他抬了起来,这些人经常对付精神病患者,对人采取强制措施动作熟练、配合默契,轻轻松松就把鼠目弄到了重症监护区门前,陈律师知道自己如果反抗也是徒劳,只好跟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往外走。后面,张大美撕声裂肺的叫喊声传了过来:“我没有病,我没有病,你们要救我出去啊……”
鼠目被扔出了重症监护区,铁门关闭了,鼠目跟陈律师呆呆地望着沉重的铁门沮丧到了极点,鼠目发誓一样对陈律师说:“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一定要让孙国强受到惩罚。”
陈律师:“这我相信,但是还是必须按照我说的办,在法律的框架内解决这个问题,今天的结果已经证明了,只有依靠法律才是惟一争取彻底解决问题的途径。”
鼠目:“法律?等到法律解决这个问题,张大美早就让他们折磨成真正的精神病了,还有,警察是不是执法的?我们叫来了,顶什么用?屁用都没有。”
陈律师劝他:“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想办法吧,在这儿再怎么叫唤也于事无补。”
鼠目仍然愤愤不平,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跟着陈律师离开了重症监护区。
第十六章
紫苑路3号大院的入口处张贴了一张公告,进来出去的人都要驻足看上一阵,渐渐地公告前面就聚拢了一堆人。公告的题目是《紫苑路3号院管理改革方案(征求意见稿)》。看公告的人都沉默着,这也是住在这个大院里的人们长期磨炼出来的功夫,有什么想法、看法,闷在心里,决不当众表达出来。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市长钱向阳的老婆陶仁贤,她在大院里算是个异类,心直口快、口无遮拦,按照一般标准,她是个很不适合给领导干部当老婆的女人,她却当得有滋有味,而且自我感觉良好。此时,她抱着那只小狗也站在公告栏前面,其实她已经看过三遍了,她在这里,只不过是不断向新加入进来阅读公告的人介绍自己的看法:“嗯,说得有道理,现在是什么年代?就是改革的年代么,这么改一改也好,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成了没人管的野人了。我支持改革,你呢?你呢……”
被她追问的人有的笑而不答,有的漠然冷对,也有的哈哈一笑说:“我跟你一样。”
陶仁贤未能得到期望中的回应,便有些意兴阑珊,从人丛里钻出来,把小狗放到地上:“自己走走,老让人抱着,累死人了。”无辜的小狗抬头看看她,眼神迷离恍惚,不明白这个主人要干什么,明明是她要抱着它,这阵却像是小狗张口闹着让她抱了似的。小狗愣怔了片刻,扭头跑到草地上撒欢去了,陶仁贤一转眼看到了孙国强,马上迎了过去,热情洋溢地跟人家打招呼:“孙副市长,今天没出去啊?大礼拜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孙国强不想跟她聊天,哼哼哈哈地应付着。陶仁贤却是个对别人反应并不敏感的人,或者说她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对别人的反应习惯性忽略,所以她追着问:“孙副市长,最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爱人了,她干吗去了?出差了?”
孙国强含糊其辞地说:“嗯,有点事不在家。”
陶仁贤自以为幽默地说:“丈夫丈夫,一丈之外就不是夫了,她老不在家对你放任自流,那可就有点太大意了。”
孙国强原地踱来踱去,正在等车,对于这位喋喋不休的市长夫人真是有点无可奈何,蓦然想到这位市长夫人有一张漏勺嘴,是最好的传话筒,便压抑下对她的厌烦,做愁眉苦脸状对她说:“她最近身体不好。”他知道,只要他说出这一句话,陶仁贤肯定会刨根问底,那样他就可以以被动的方式说出想主动告诉她让她当义务宣传员的话来,肯定比主动告诉她效果要好得多,可信度也高得多。果然,陶仁贤立刻满脸关切,急不可待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挣钱挣的太猛,人给累垮了?唉,钱那个东西多少是个够?家有千贯万贯,不如一条好汉,病得重吗?住院了没有?”
孙国强:“陶大姐你就爱开玩笑,她能挣什么钱?真能挣钱的人保险累不坏,累坏的都是挣不来钱还老想着挣钱的人。张大美的病跟挣钱没关系。”
陶仁贤:“那到底是什么病啊?你看你这个人,说个话吞吞吐吐的,我看你上电视讲话的时候,滔滔不绝、振振有词,谁能想到一下了电视就不成了。”
孙国强也让她逗笑了:“陶大姐你真有意思,电视又不是楼梯,什么上来下去的。告诉你吧,在电视上讲话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你们家钱市长也是一样,没准备好谁敢到电视上胡说八道去?”
陶仁贤:“你快告诉我,你爱人到底怎么了?得了什么病?说不定我还能找到偏方把她治好呢。”
孙国强这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指指脑袋说:“她是这的毛病,精神有问题,住院了。”
陶仁贤惊讶了:“什么?她是神经病?”
孙国强哭丧着脸说:“是啊,谁能想得到。过去她长期患有忧郁症,我们谁也没在意,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变得非常严重,也怪我,光顾了忙工作,对她关心不够,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诊断说她已经转化成精神分裂症了,就是你刚才说的‘神经病’。”
陶仁贤:“是吗?那种病能治好吗?”
孙国强:“医生说了,只能缓解症状,彻底去根不太可能。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她说把我杀了,把警察叫来折腾了一晚上,那就是精神病发作了。”
陶仁贤:“她现在住院我能不能看看她去……”
孙国强的车来了,孙国强就要上车,陶仁贤扯着他的衣袖追问:“我去看看她行不行?”
孙国强边往车里钻边说:“医生不让探视,你去了她也不认识你,弄不好还得打你挠你,好了,我替她谢谢你了,我今天还得到环城公路的工地上看看去,你忙吧。”上了车孙国强对司机说:“快开车。”
汽车开走了,陶仁贤站在原地怅然若失,嘴里喃喃念叨着:“好好个人怎么就疯了呢,好好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旁边过来一个人跟她打招呼:“她陶阿姨,散步啊。”
陶仁贤回过神来,马上就着人家开始表达同情:“你知道吗?孙副市长的爱人疯了,唉,真可怜,孙副市长也太辛苦了,老婆疯了呆在医院里,大礼拜双休日,别人都休息了,他还得往工地跑,公而忘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