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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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美:“你借给他钱不是等于鼓励支持他吸毒吗?”
孙国强:“不借给他该吸照样吸,说不定想什么招弄钱呢,他亲爹都管不了,我能管得了吗?就当周济要饭的了。”
张大美:“要真是要饭的我一点也没得说,可是他拿着钱是要去吸毒啊,你这是帮他还是害他?你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总是不地道。”说完扔下孙国强管自朝前快步走去,孙国强急忙追了上去:“你又生气了,你说那么大个人张嘴了我能怎么样?算了,别因为别人的事生气,那种人无可救药,你替他着什么急?大美,大美……”
张大美疾步快走,孙国强跟在后面唠唠叨叨地解释,张大美:“你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孙国强也有几分气恼,停下步子,看着张大美的背影,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两个人默默朝外面走,狭窄却平坦的路面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就像两个人拖着两条沉重、巨大的尾巴。
钱向阳怀里抱着孙子,对孙子说:“孙子啊,你真可怜,碰上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奶奶,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好可怜啊。赶快再长大点,爷爷带你去吃麦当劳,肯德基,什么好吃吃什么。”
陶仁贤的儿子钱明在另外一个房间叫喊:“妈,你要的饭什么时候能到?再不来我可出去吃了。”
陶仁贤看看表:“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要的饭,应该说叫的饭,该到了啊……”
这时候电话响,陶仁贤:“儿子,你接一下电话,我忙着呢。”
钱明拿着书本进来:“你忙啥啊,抱狗也算忙?”边说边接起电话:“喂,哪一位?对对对,是我们家要的饭,好好好,我出去接。”放下电话对钱向阳说:“爸,你们是不是也应该改革一下了,就这么个破大院,好像住着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似的,又不是党中央国务院所在地,还弄武警站岗,出来进去真不方便,人家送饭的都不让进,还得我出去接。”
钱明急匆匆出门接送饭的去了,钱向阳:“你别说,儿子说得还真有道理,让我说啊,这个大院的管理模式真得改一改了。”
陶仁贤:“要改让别人改去,你可千万别招惹这个麻烦,这个大院里住的不管在职还是不在职的,哪一家都是马蜂窝。我前几天到吴大姐家打牌,他们住的是普通居民小区,归居委会管,雇了物业公司,门口也有站岗的,是物业公司的保安,院里还有宣传廊、板报,居民还组织了治安联防队,老大妈老大爷们带着红袖章到处巡逻,生气勃勃,热热闹闹,真比咱们这个大院好。你看看咱们这个大院,冷冷清清,死气沉沉,住在这里有时候真觉得从心里往外头冷。”
钱向阳:“请物业公司要花钱,住在这个院里你花什么钱了?占了便宜还卖乖。”
陶仁贤:“对呀,要真是让院里的住户们自己花钱请物业公司,还不得闹翻天?所以啊,你就老老实实,前任怎么干你也怎么干,千万别捅马蜂窝。”
钱明提着大包小包的快餐盒进来,后面还跟着饭馆的送饭小工:“老妈,你都订了些什么?要85块钱,我没带钱,你给人家把账结了。”
陶仁贤:“好好好,我给钱,我本来就没指望你掏钱。”说着掏出钱给小工:“给你个整数80块,零头就算了啊,我跟你们老板挺熟的。”小工无奈地拿着80块钱走了。陶仁贤对钱明说:“听说你们要回来,我还不得多订点,也没啥,就是一条清蒸桂花鱼,你媳妇爱吃的;一个红烧肉,你爱吃的;还有蚝油生菜、醋熘土豆丝、清炖排骨汤,主要就贵在清蒸桂花鱼上了,你媳妇没来,白花钱了。”
钱向阳:“她没来咱们吃么,吃到肚里就不算白花钱。你媳妇干吗去了?”
钱明:“她们一个同事今天晚上结婚,她不去不行。”
陶仁贤:“那你怎么不跟着吃酒席去?跑回来吃我要的外卖。”
钱明:“我跟她们同事又不熟,都去谁管孩子?再说了,两个人去就得送两份 礼钱,我还是省省吧。”
钱向阳:“我看啊,还是最后面这条理由最充分,现在吃喜酒要送多少贺礼?”
“那也得看关系远近亲疏,一般的一个人两百块,这是底线,再少就拿不出手了。”
“好么,两个人就得四百块,你们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够吃几回喜酒的?”
钱明:“吃上个五六回倒没问题,要是天天吃就受不了了。”
陶仁贤从钱向阳手中接过孙子:“听你这口气你们两口子挣得还真不少啊。好了,不管她了,人家吃酒席,我们也吃,有什么话坐到桌上边吃边说,我也有点饿了。”
一家三口坐到了饭桌上,陶仁贤把孙子放到童车上,张罗着给每个人盛饭。
钱明:“爸,我听说昨天晚上大院里出事了,怎么回事?”
钱向阳:“让你妈说,你妈最清楚,她自始至终全程跟踪,你没见昨天晚上你妈那个劲儿,就好像屁股里装上了原子弹,能量无比。”
陶仁贤一边嚼着饭菜一边说:“昨天晚上的事情真得怪极了,公安局的来了一大帮,连局长都来了,还有赵书记的儿子、小舅子都在现场,说孙国强他老婆把孙国强杀了。正闹腾着呢,孙国强回来了,你没见公安局那帮人的脸,一个个真跟瘪茄子一样,笑死人了。”
钱明:“赵书记他儿子在刑警队,参与破案倒没啥不对的,他小舅子凑什么热闹?会不会跟赵书记有什么关系?如果他们背后真有赵书记的影子,这件事情就复杂了,带有政治意味了。”
钱向阳听到他儿子这么说,刚刚夹住的一块红烧肉从筷头上溜了下来,眉头紧蹙,陷入沉思。显然,钱明的话让他受到了震动。
赵宽家的晚饭已经吃过,他们家的习惯历来是主人们吃过饭便上楼,各干各的事,只有保姆梨花在客厅留守。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同,也许很长时间人没有聚这么齐了,所以吃过饭后谁也没有马上上楼,都聚集在客厅里看电视。
赵宽问鼠目:“听你姐姐说你要搬回家来住?这样也挺好,你姐姐身体不好,你在家里可以多陪陪她。”
鼠目:“我已经搬回来了,我的想法也正是这样。”
赵吉乐:“舅舅,你该不会是欠了谁的账,跑到这儿躲债的吧?”
李寸心:“你净胡说。”
赵吉乐:“咱们这院里躲债最好了,门口有武警站岗,讨债的谁也不敢到我们这个大院里逼债。”
赵宽:“又胡说了,人家武警战士是替你挡债主的吗?”
鼠目苦笑:“你们这是干嘛?好像我真的是躲债来了。姐夫,武警战士确实不是替人挡债主的,可也不是替你们看家护院的吧?咱们这个大院,不对,是你们这个大院,长年累月由武警站岗,确实太不像话了,说轻了是特权,说重了也是一种腐败。”
赵宽:“你提的意见有道理,让我说啊,这个大院也应该实行社区化管理,我也提过几次,可是总有人说这个大院是市委市政府的后院,必须保证绝对安全,不然发生问题造成的政治影响太大了。让我说啊,再不改改仍然让人家武警战士给我们站岗造成的政治影响才更恶劣。”
李寸心:“你们这些在职和退下来的书记、市长、常委们不是都号称是‘人民公仆’吗?让武警给你们看大门,哪里还配叫人民公仆。我看就应该实行社区化管理,割断机关事务管理局跟这个大院的关系,别什么事都让事务管理局办。让机关事务管理局管这个大院不就是为了不花钱白占便宜吗?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小区能自己花钱雇物业公司,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收入比老百姓多,比老百姓稳定,还什么钱都不想花,那不真得成了官老爷了?”
赵宽:“嗯,有道理。我到红光小区看过,人家那里管理得真不错,既有居委会进行社区管理,又有物业公司提供卫生、保安服务,井井有条,生气勃勃,卫生、治安、环境都很好。我们这个大院居委会管不了,连个基层政权组织都没有,大院里人的思想教育、政治宣传、治安管理等等实际上处于空白状态。我同意你们的意见,这个大院也应该走社区化管理的路子,市委市政府的后院不能成为市政管理的空白,不能成为精神文明建设的空白,更不能成为特区。”
鼠目:“你的这个意见能不能见报?”
赵宽马上拒绝:“我在家里说的随便一句话你就见报,今后在你面前我还敢说话吗?”
鼠目:“这就叫舆论监督,对市委书记更应该一直监督到家里。”
赵宽:“市委书记也应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市委书记的个人隐私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寸光,说到这儿我问你一句,你对我们市的新闻舆论工作有什么看法呢?”
鼠目:“总体上讲还可以吧,没有过多的、生硬的干预,但是也没有失控,基本上做到了张弛有度,”听到这里赵宽面带喜色,能受到这个多多少少有点桀骜不驯的小舅子正面评价,赵宽感到一丝宽慰。
鼠目:“但是……”
赵宽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后面有这个但是,我就想听你这”但是“后面的话。”
赵吉乐:“未必吧?我刚才看得清楚,舅舅吹捧你的时候你脸上那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妈,你看见了没有?”
李寸心:“我没看见,你是幻觉吧?我还从来没在你爸爸脸上看见过你说的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呢。”
鼠目:“但是,我认为你作为市委领导,对待舆论监督,尤其是对于市委市政府工作的批评意见还是缺乏大度和宽容,更别说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谦逊态度了,这也是一种缺乏自信和对新闻媒体缺乏信任的表现。”
赵宽:“噢,你说具体点。”
鼠目:“作为记者,他的采访过程跟你们作为市领导的工作过程肯定是有差距的,看问题的视点角度肯定也是有差别的,写文章的人跟看文章的人之间对文章本身的理解和评价肯定也有相当的差异性……”
赵宽:“这还是道理,我想听事实,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不是一开始就说用事实说话吗?你也用事实说话。”
鼠目:“我正要说到事实呢,就让你打断了。打断别人说话不是好习惯,作为市委书记就更不是一个好习惯。”
李寸心:“就是,打断别人说话确实是个坏毛病。”
赵吉乐:“爸,我记着你过去不这样啊,我要是跟别人抢着说话肯定得挨你的骂。”
赵宽:“好好好,我接受批评。梨花,去把我的好茶沏上一壶,给他们润润喉咙,鼠目,你接着说。”
梨花对电视上演的节目恋恋不舍,答应着却没有动窝,李寸心起身去沏茶,梨花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勉强起身:“阿姨,我去。”
李寸心:“你看吧,我去,顺便活动活动。”
梨花就又坐了下来,自始至终眼睛没有离开电视机。
鼠目:“好,我就说具体事实。我知道我前天发的那篇文章《谁来保护农民工的权益》你们看了很不满意,我也承认市委市政府为农民工作了不少事情;但是,你们做了工作,有了一点进步,难道别人就批评不得了吗?难道你们的工作就真做到了尽善尽美、无可挑剔了吗?难道我的那篇文章真的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专门要跟市委市政府为难吗?”
赵宽:“那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