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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铁云-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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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多个〈邪〉〈魔〉帮派,全数将之纳为【魔之宗】旗下。几已将“异道”三分之二势力,囊括下来,化为己有。
  新近崛起的【杀红楼】,夹带【朱大家族】盘根错节武林各领域的庞大金钱底实,以及诸多〈邪〉〈魔〉各本宗相互盟结,方能稍微阻格[魔]所向披靡、不可锐挡的无匹气势。也因此,意外促成〈邪系〉、〈魔门〉千百年以来的大联合,致使【反天邪魔联盟】成立。这等现象,倒也始料未及。亦由于斯,〈邪〉〈魔〉两大系统数千年传承,才不至全毁于“魔天纵横”这个旷古绝今、超越历代“异道”独领风骚者的不世出绝才之下。
  然而,血洗〈邪系〉、〈魔门〉的[魔]之手,终究让〈邪〉〈魔〉两系统,遭致不可抹灭的绝对伤害。许多邪术魔技精华,因于天纵横狂风般疾袭,而逸丧失传。以致乎,自此而后,“异道”的声势,大不如前。约莫有长达两百年的时间,都在“正道”〈佛〉〈道〉压迫之下,再难覆雨翻云。因是,天纵横率领【魔之宗】大杀四方、狂卷江湖的黑暗战绩,乃被〈邪〉〈魔〉后世人论以“焦土之袭”,名留武林之史。
  其时,虽说“正道”人因[魔]放手而为,导致“异道”四分五裂、大受创害,乃无不额手称庆。然而,却不得不深为忧患。毕竟,不可讳言的是,【魔之宗】已成一头谁也不能小觑的庞大怪物!同时,亦暗自惊惶若[魔]胜杀[侠]后,江湖可还有谁能够挡得[魔]之锋芒?!这恐怕是武林人异常关注“侠帖大会战”重要的心理因素之一呀…除此之外,众人亦都在看,究竟宇凌心要用什么方法,来决定次生代的独一之[侠]!
  总之,“侠帖大会战”已将开幕。
  “师兄──”只有云飘和铁毅两人──自两人拜了宇凌心为大哥后──云飘总是这样唤着铁毅,“什么时候,你肯定‘必须’要她──嗯,我是指幽音──你如何确定,师兄?”
  铁毅错愕。
  距离“侠帖大会战”,只余两个时辰。
  铁、云两人一起待在云飘的房间,调息静养。
  云飘像是很清楚为何铁毅这般疑窘,“当然,的确是小飘劝师兄去追回幽音。可这并不代表我懂得。不过是小飘感受到师兄心意──如此而已。但我却难以懂得为何师兄会这么确切知晓‘自己必须要她’。小飘难以明白。”
  铁毅沉吟一阵后,不答反问道:“你和月姑娘──有问题?”
  云飘笑了,“知我者,莫若师兄呀…”
  “是?”铁毅顶认真的问。
  “咦…何必这末严肃,”云飘嘴角上扬,破出一缕光灿笑意,“没那样沉重罢?”
  对于云飘的吊儿郎当,铁毅只有苦笑,“难道,你不在意?”
  “在意?”云飘的笑意,宛若演员从舞台退入红色帘幕似的隐去。“我在意么?”
  铁毅这时有些明白。问题或者在于飘自身心意。“你是否开始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云飘惘然的。
  “怀疑自己。”
  云飘彷佛一只迷惑于空中之蓝,而丧失雁行路向的孤雁;凄然的哀茫。
  铁毅有些沉重,有些慨然。虽两眼凝真,对着云飘说;但却更像对自己喃喃细语,“怀疑自己的心情,人尽有之。人最不能信任的人,恐怕就是自己。动摇、窘困、模糊、混乱、狂溃、脆弱、猜疑、哀愁、………一个又一个──像是‘洞’的阙漏,一一浮现。谁都不能摆脱。谁都是在正与反的轮回之道,踽踽独行。等待一些事发生、等待一些事终结、等待一些人走来、等待一些人过去、等待一些物出现、等待一些物消灭。有的人以征服别的人事物,来掩饰从骨髓深处散将出来对自己而发的怀疑,将流漾于生命根处的微弱之光,藉由黑暗堡垒的巩固,彻底抹消。愈残虐的人,其实就愈软弱、愈可怜──不过是个不敢面对‘洞’的悲哀之人。或者有人陷入深层自恶。相信亦有人开始反击──反击周遭认定的一切。你呢,小飘?”
  简直异常的长篇大论,让云飘相当惊愕。且不明白,“我?”
  “毅最近忽而明白,所谓生之谛观这样的东西。没有人肯或敢承认自己有‘洞’。每个人都在否认,且不断用外部行为,意图填充、改变‘洞’存在的事实。失望的人,想要离开;衰老的人,想要青春;自卑的人,想要强大;寂寞的人,想要狂暴;弱小的人,想要力量;………似乎人都不明白失去的就是失去、无法拥有的就是无法拥有。失去,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无法拥有,就是飞翔的本能,早已断裂──人是没有羽翼的──”
  “人·是·没·有·羽·翼·的。”
  “失去,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人没有羽翼──”云飘喃喃的。
  铁毅宛若被吸入更遥远的彼方;魂欲飞离。“──相对的,存在就是存在。经历过什么所残留下来的‘存在’。没有永远、没有羽翼,只有一地里恣意蔓长的烽火和锋血。我们活在渣滓堆积的‘现实’底──‘洞’在呼唤所有人们,迈向未知尽处。小飘,你让毅避免再度坠入绝望深渊。遗憾从躯体,驱除一净。你的质疑,让毅真诚面对怯懦和爱恋。师兄很感激。真的感激!”
  云飘摇摇头,“其实我并不──”
  “小飘或者无法意识心开了个‘洞’──力量在流失的‘洞’。但你感觉得到。关于我的畏惧、我的懦弱、我的无力。这一切你都能感受。所以,你才能把毅拉出执迷乱流。”
  云飘笑了,好像天空吐着舌头;清澈得太过纯粹的顽童之脸。“那是因为师兄的借口,太也荒谬。委实过于‘借口’──哈!你我江湖之人,怎会着意礼份之事?事情的重点,应该在于什么是我们想要的。这么薄弱的掩饰,谁都看得出来呀…小飘不愿见你后悔。我想或者师兄需要一个助力。如果害怕失去,那就真的会失去了──失去的更多,绝望的更多。面对绝望以及失去,才是师兄应该采行的法子。”
  “然则,再度将自己推入火焰之中,受焚身之苦,并非那么容易。”
  “所以,师兄需要我的‘引爆’。”
  两人相视而笑。
  大──笑。
  铁及云笑了一阵后,云飘道:“这么说,怀疑是为了再确定,而产生的反向力。”
  “嗯。”铁毅山中鸟语啾啾般轻盈的笑脸,犹然未去。
  “所以──究竟师兄怎么肯定‘自己必须要她’?”
  铁毅笑了个意味深远,“飘,我不就正在回答你。”
  云飘愕然,“有么──啊,师兄指的是,怀疑?”
  “便是怀疑。”铁毅极认真,“这些日子以来,我思索许多。许多许多。我的、殇情的、幽音的,甚至还有你和心瞳姑娘的。毅总算明白,当你绝望时,就该好好绝望;当你失去时,就该好好失去。然后,走出来。从生命的伤口,用力走出来。走出大雾、走出青天。用血用泪,缝合自己的碎裂。靠心头的微温,重新熔铸新的自我,面对软弱以及伤痛。”
  云飘肃然已极。
  “别倚赖时间。时间不会抹除什么。时间只会在记忆的刻度,留下一点玄迹──遗忘的空间──于是,你失去。连失去都将失去。然后,在某一天,你会想起,也或者你不会。但总之,记忆一旦复苏,便完了。因为,遗忘的痛楚,将排山倒海袭来。你毫无抵御之力。因为,你以为‘它们’早已不在。对付自己以为的‘不在’,你如何使力?如何抗防?如何反击?………”
  “毅悟得这些道理。但真要去做,却还是充满畏惧──阴郁彷佛青苔,覆满心坎。因为,或者我将发现自己的无情,与及看似柔弱但终究并不是没有谁就不行的坚强。或者,人类最大的软弱,在于‘发现自己是什么’。当你过去所认知的,不论是记忆或者是观念,当它们遭受剧狂一击之后,所显现的‘真象’,往往最具杀伤力。于是,疯狂的坠落,成为唯一的终局。似乎。”
  铁毅停顿。
  云飘无语问穹空。
  “当毅明白殇情渐行渐远,而我却依然紧紧捞着部份破碎,不愿放手,我想,我难舍难离的是──那个全心全意付出的自己。我想,我无法原谅自己,只因为她离去便抛弃曾经深爱她的自己。我无法原谅自己背叛一度执恋的深情。然而,其实,谁的心底,没住着一只魔鬼?谁没有?最后,毅总算懂得无情和坚强。也了解隐藏自己内心深处可悲的柔弱。”
  “殇情执意超凡出尘的因由,毅亦有所领悟──人间、人迹──因为有人迹,才有人间。人间存在,人迹就变得沉重。且显得模糊。毕竟,人间有太多人迹。污渍般人迹,随意泼溅大地。留下人迹,人还是没带点什么,就走了。走离人生。所谓生命,只是多劳和徒废。殇情这么想着。人都是无情而残酷的。人终究是以自己为出发点,是空茫一片。而至高无上的价值──爱恋,不过是对自我核心隐遁,而引发的反抗和探寻。直言之,爱·恋·即·可·以·是·对·自·己·的·渴·望。终究,人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不管爱恋花火,如何灿烂而辉煌,还是会有消褪的一天。因为,人必须回归自己。只有回归自己,意义才会清晰。人间与人迹是否有光华──这个问题,亦或者才有产生答案的一刻。”
  “师兄你既思及此,为何还需要幽音姑娘?”
  “没有答案。”
  “什么?”
  “答案很明白,就是没有任何理由。或者可以说,不需要!不需要理由。当然也许是毅并不明白,所以没有答案。但不论如何,我·就·是·需·要·她。必须需要她。猛烈的激流,贯穿躯壳,直达某个深处,震响这样一个呐喊──不需要语言和解释,我清楚地知了,我必须有她。就这么简单,当然也就是这么不合理。我,必,须,要,她。就像当初遇到殇情。也许,人生就是有这么奇妙而怪异的遇合。你总是没理由接受。可是,你还是抗拒不了。那·是·无·法·抗·拒·的·需·索。你知道,你必须进入。唯有进入那个模式,你才会知道什么事会发生、什么事会终结。要什么,毅已清楚。我的选择是面对!面对发自身躯及心灵的深切渴望。强烈而巨大的渴望。这就是我最后的决定──对于幽音,不论是否只是对自已的渴望,我都想要她!而且会珍惜。十分十分的珍惜她!”
  云飘滑进无声底荒寂。
  “更何况,懂得殇情的路,并不代表毅也需随之步上。或者这尘世真一如殇情所思,是腐烂泥沼。然而,毅深信人降生到世间,必然具备某种目的。某个目的,可以是一个物,也可以是一件事,当然亦能够是一个人。什么都可能是生命的目的。什么都可能。或者,与幽音相逢,就是毅的目的;抑或,不断逐求爱恋才是。都未可知也。人·就·是·要·活·在·追·寻·之·中。殇情的出世,就是我的入世。都是探觅生命之真的途径。对么?”
  一座续一座山塌跌的土石,滚滚而落,轰然砸下。
  巨大的回响,像是天空也要崩碎。
  对铁毅的话,云飘有些惘然。
  云飘很直接地应道:“小飘感觉在听不可思议的故事。”
  对云飘的毫不容情,铁毅微怔后,苦笑:“是么?”
  然后,蓦地,就是满满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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