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可蔷文集二-第7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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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跳一停,猛然站起身,几乎撞翻餐桌。
相较于他的激动,她仍然一派镇静。「这个还你。」
一串钥匙摆上餐桌。他认出那正是他家的钥匙。
「谢谢你曾经把它交给我。」她低声道,「不过我想我以后用不着了。」
他惊慌莫名,「你、你的意思是──」
「我们分手吧。」她淡然一句。
可这一句,却像晴天霹雳,打得沈修篁晕头转向。他倒抽一口气,陡然抓住她手臂,「等等!恋梅,你是气那天的事吗?你听我。。。。。。」
她以一记惆怅的眼神阻止他。
「你忘记了。对吧?」
「什么?」他一愣。
「你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她自嘲地苦笑。
「究竟是什么?」他惶然不解,「恋梅,你说我忘了什么?」
「上礼拜六是我生日。」她幽幽说,「我们约好了一起吃饭。所以我才会在你家,等了你一整个晚上。」
沈修篁一震,刷白了脸。
他做了什么?他竟把她一人独自抛下?在她生日那天?
他曾经答应给她一个最快乐的生日。结果,却反而让她痛苦不已──
「我对不起你。」他涩涩地、惶恐地道歉。
她摇摇头,怅然望他,「你做不了选择,对吧?」
他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没办法,我可以从你的眼中看出来。」她淡淡地、伤感地微笑,「何必这么痛苦呢?修篁,不如让我来替你做选择吧。」
她深吸口气,坚定地重复她思索一晚得到的结论──
「我们分手吧。」
「恋梅,不,你别这样。」他祈求地望她,眼眶一点点泛红。
她闭了闭眸,也跟着慢慢红了眼。
「我爱你,修篁,到现在还是爱你。」她含泪表白,「可这份爱,已经变得太重,太苦,也太痛了──你不觉得吗?」
沈痛的问话教他难以回应。
「我真的。。。。。。受不了了。」她颤着嗓音,「我甚至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工作心不在焉,讨厌自己像个不可理喻的泼妇对你发飙。我们分手吧,修篁。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沈修篁没说话,他抓着桌缘,身子强烈震颤,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他做不到像韩恋梅那样的平静,做不到她如此毅然决然,可他明白,无论如何他必须做到。为了让她少受点伤,他必须做到。
「。。。。。。对不起。」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于自齿间逼出最沉重的道歉。「是我辜负你。」
他辜负了她。这一辈子,他也许都会深深后悔,可他别无选择,只能担上这样的罪──
「没关系的,修篁。我不后悔。」她柔声道,愈是温柔,愈是让他难以自持地心痛。
「认识你,爱上你,我都不后悔。」她不后悔,只恨与他相遇太晚。
她笑着流泪。
「我走了。」她轻声道别,不说一声再见便转身离去。
因为她想,他们没机会再见了。
没机会再见了──
沈修篁目送她挺直的背影,心口一阵阵抽疼,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坠落。
☆ ☆ ☆
「院长,我决定了。」当天下午,韩恋梅便走进院长办公室报告,「我要参加那个慈善医疗团。」
「真的吗?」院长又是欣喜,又忍不住遗憾,「你跟京俊都是院里不可多得的人才,一下子去了两个,还真有点可惜呢。」
「别担心,院长。」韩恋梅浅浅微笑,「我们还会回来啊。」
「是啊。你们年轻人去磨练磨练也好,好好加油吧!」
「谢谢院长。」
退出办公室后,韩恋梅孤身来到医院大楼屋顶。
午后阳光,暖暖地洒落她的肩,微风吹来,翻动她白色衣袂。
她深深吸气,眯起眼,仰望蓝天白云。一股酸意蓦地涌上眸,她心一痛。
从今以后,她的人生与心境也会渐渐地恢复到像今日的天气一般晴朗吗?
她不知道,只能期盼时间来验证。
就算再长的时间也好,她真的期盼有一天,她能完完全全放下心头牵挂萦绕的那个人。
☆ ☆ ☆
三个月后。
胡蝶兰静静地翻阅着一本相簿。
相簿里,满满的是属于她与沈修篁的回忆。她高中毕业典礼那天,与他在校园里的合照;她念大学,服兵役的他趁放假来看她;他们两个人站在乌来那株樱花树下,他的手,温柔地环住她的腰,她的脸,依恋地偎贴他胸膛──
胡蝶兰微微笑了。
那时候的他们,多甜蜜啊!
她扬起睫,晶亮的眸望着镜中的自己。
从今以后,他们也会如从前一般甜蜜吧。
一念及此,她芳心忽地飞扬,盈盈起身,撩起长长的裙襬翩然旋转。
玻璃镜中映出她窈窕身影,一袭设计典雅的白纱,衬得五官本就清丽的她更加迷人,娇贵温雅,宛如幽兰。
「怎么这么开心?」胡母推开门扉走进来,笑望喜悦得不能自持的女儿。「要嫁出去了,居然一点舍不得都没有?真是不孝女啊!」
「妈!」胡蝶兰教母亲逗红一张娇颜,拉起她的手,左右摇晃,「你不要这样笑人家啦!」
「我哪有笑?」胡母摆出一张正经脸孔,「笑的人是你吧?瞧你,笑得嘴巴都快裂开了。」
「哪有?」胡蝶兰娇嗔,柔荑却迅速收回,掩住樱唇,仿佛真怕它裂开似的。
胡母呵呵笑了。
「你笑什么啦?妈。」胡蝶兰不依地跺脚。
「好,我不笑,不笑。」胡母收住笑声,眼眸却仍笑意盈盈。她仔细端详待嫁的女儿,满意地点头。「真漂亮,小兰。你现在丰润多了,脸色也好看,再加上这件新娘装。。。。。。啧啧,待会儿修篁看到了不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才怪。」
听闻母亲真诚的赞赏,胡蝶兰敛下眸,微微羞涩地笑。
「修篁呢?他来了没?」
「他快到了。大概再过十分钟吧。」
「嗯。」
「来,你坐下,妈有样东西给你。」说着,胡母打开手上的首饰盒,取出一条金项链,一只金戒指,以及一对金手镯。
「嗄?不会这些全都要戴上吧?」胡蝶兰微微颦眉,「很俗气耶。」
「俗气什么?」胡母睨她一眼,「这是结婚的礼俗,你看哪个新娘不是穿金戴银的?」不理女儿的抗议,她强硬地替她戴上。「看,这样多漂亮!」
漂亮?她只觉得俗气不已。
胡蝶兰无奈耸肩。
不过今天的她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得不想与母亲争辩这个──俗气一点又如何?她知道沈修篁不会介意的。
她就要嫁给他作新娘了啊!她甜甜地对镜笑了。
几分钟后,沈修篁到了,喧闹一阵后,一行人簇拥着新郎新娘坐上礼车。
车厢里,沈修篁对她温文一笑。
「妳今天很美。」他赞道。
「谢谢。」粉颊嫣红。
「这个给你。」他递给她特地带来的新娘捧花。
「这是──」她惊喜地望着花束中央一朵娇柔的粉色兰花。「蝴蝶兰!」
「嗯。」
「你特地为我找来的?」
他点头,温和的笑意在眼中飞舞,「这兰花很适合你。」
「谢谢!」她捧近花束,深深嗅了一口,淡淡的香气一时间竟晕眩了她。
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得教她不禁有些惶恐,怕一觉醒来,发觉一切只是美梦一场。
「修篁。」她低眸轻唤。
「嗯?」
「你爱我吧?」
「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他有些失笑。
「你究竟爱不爱我?」她扬起眸,执拗地问他,「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他深深望她,眸底,滚过一道她难以理解的复杂黯影。
她忽然有些慌。「修篁,你说啊!」
「。。。。。。我当然爱你。」他抬起手,轻轻替她理了理新娘头纱。
「你会爱我一辈子吗?」她继续追问,「陪我一生一世?」
「嗯。」他点头。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地,方才在等待他回答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中看见一丝犹豫。
他怎么可能会犹豫呢?他一直就爱着她啊!他们十多年的感情,难道她还对他没信心吗?
他一定是爱她的,无庸置疑。
她要有信心!
她放松身子靠入椅背,思绪,飞回不久前翻阅的那本相簿,飞回从前那一幕幕刻骨铭心的回忆。
而沈修篁也同样回忆着。
他想起初见胡蝶兰时,她还是个青春少女,羞涩的笑,温婉的姿态,一下子像慧星撞击了他胸膛,从此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
他是爱她的。
十几年来,她的形影难道不是一直萦绕在他心房吗?两人曾经互诉的情话,携手走过的地方,他不都全记得吗?
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啊!
可他也深深记得,与另一个女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个如同寒梅一般坚毅的女人,她含着眼泪,替他做出了难以决定的选择。
她哭着微笑,告诉他她对这一切不曾后悔。
她是那么坚强、那么开朗、那么率真,又温柔得令他心折的女人啊!
她喜爱古典乐,喜爱戏剧诗词,喜爱旅行,不畏惧任何挑战与冒险。
她能跟他辩论舞台剧的涵义,也能与他一起攀岩,坐在岩顶,欣赏落日晚霞。
她明白他,懂得他,以最大的温柔与耐心包容他,陪他走过那段黑暗岁月。
他。。。。。。对不起她,辜负了她!
恋梅,恋梅。
一次又一次,他悄悄在心底唤着她的芳名。
你现在在哪里?正做些什么?
妳是否。。。。。。感到寂寞?
他紧紧掐握掌心,骨髓忽地窜过一阵难以言喻的颤栗。
你恨我吗?
就算她恨他,也是他活该。他不怕承担这样的罪。
他怕的是,那道由他划在她心口上的伤痕,永远无法平复。
他怕的是,从此在她美丽动人的笑容背后,永远会隐隐藏蕴着说不出的哀伤。
他怕的是,那蚀人的寂寞会一点点、一点点磨去她的活泼与开朗。
他不怕她放不下对他的感情,不怕她忘不了他──她总有一天会放下,会淡忘,可那时候的她,已不是原来那一个了。
已不是他曾经认识的、了解的、爱恋的那个她了。。。。。。
「沈修篁先生,你愿意娶胡蝶兰小姐为妻,并许诺一辈子爱她、照顾她,彼此扶持吗?」
心神恍惚间,车队来到了结婚礼堂。
他偕着胡蝶兰站在满堂宾客前,听着证婚的牧师问那几世纪以来,最古老也最神圣的问题。
他该怎么回答呢?
只有一个答案吧。
「。。。。。。我愿意。」
「胡蝶兰小姐,你愿意嫁给沈修篁先生为妻,并许诺一辈子爱他、照顾他,彼此扶持吗?」
「我愿意。」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喂,戒指。」伴郎轻轻推了推沈修篁肩膀,唤回他迷蒙的思绪。
他一凛神,接过伴郎递来的钻石戒指,迎向胡蝶兰娇艳如花的美颜。
她正定定凝睇着他,满蕴浓情蜜意。
他僵着身子,好半晌,才慢慢拉起她柔荑,颤着手为她戴上象征结合的戒指──
对不起,恋梅。
第九章
戒指,在犹豫颤抖间跌落地。
有半晌,沈修篁与胡蝶兰只是呆然,楞楞地看着滚落至角落的戒指。
「喂!你这家伙,紧张过度了吧?」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