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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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似乎是恶劣的东西,只要您一旦在自己身上觉察到了,也就等于已
经洗干净了。您还应该避免恐惧,虽然恐惧只是一切虚伪的必然后果。
您永远不必害怕自己在努力爱别人时所表现的畏缩,甚至也不必过分惧
怕在这样做时所犯的错误行为。我很遗憾,不能对您说些比较轻松愉快
的话,因为积极的爱和幻想的爱相比,原是一件冷酷和令人生畏的事。
幻想的爱急于求成,渴望很快得到圆满的功绩,并引起众人的注视。有
时甚至肯于牺牲性命,只求不必旷日持久,而能象演戏那样轻易实现,
并且引起大家的喝采。至于积极的爱,——那是一种工作和耐心,对于
某些人也许是整整一门科学。但是我可以预言,就在您大惊失色地看到
无论您如何努力也没能走近目的,甚至似乎反倒离它愈远的时候,——
就在那个时候,我可以预言,您会突然达到了目的,清楚地看到冥冥中
上帝的奇迹般的力量,那永远爱您、永远在暗中引导您的上帝的力量。
请原谅我不能再同您多谈一会,有人在等着我。再见吧。”
那位太太哭了。
“丽萨,丽萨,请您祝福她!祝福她!”她突然忙乱地张罗着。
“她是不值得爱的。我看见她一直在那里淘气。”长老开玩笑似的
说。“您为什么尽在取笑阿历克赛?”
丽萨确实一直在于这个。她从前一回开始就早已注意到,阿历克赛
在她面前很怕羞,尽量不看她,这使她觉得非常有趣。她聚精会神地等
候着捕捉他的眼光。阿辽沙受不住紧盯着他的眼光,自己时不时地会突
然身不由己,象被一种无法抑止的力量支配似的,偷眼看她,于是她立
即会直盯着他的眼睛,发出胜利的微笑。阿辽沙感到害羞,更加不安了。
后来他索性掉过脸去,藏到长老的背后。过了几分钟,当他被那种无法
抑止的力量所引诱,又回过身来看她是不是还在看着他时,却发现丽萨
差不多全身挂在椅外,斜眼溜他,全神贯注地正在等着他来看她;在捕
捉到他的眼光以后,她又哈哈大笑起来,连长老都忍俊不禁地说:
“淘气包,为什么要这样惹他害羞?”
丽萨突然完全出人意料地涨红了脸,小眼睛闪耀了一下,脸色变得
十分严肃,忽然激烈而又不满地抱怨起来,她神经质地飞快说:
“但是他干吗把什么都忘了呢?我小时候他抱过我,我跟他一块儿
玩。他常到我家来教我念书,您知道么?两年前,他临别时曾说他永远
不会忘记,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永远!可他现在忽然怕起我来,
难道我会吃了他怎么地?为什么他不愿意走近来?为什么他不说话?为
什么他不愿意到我们家来?难道您不放他来么?我们知道他是到处都去
的。要我先请他去可不大合适,要是他没有忘记,他应该首先想着来。
哦,他才不哩,他现在是在修行啦!您干吗要让他穿上这么长的修道
服,? 。他一跑准会栽跟头的。? 。”
她忽然憋不住,手捂着脸,发出止不住的大笑,长长的,神经质的,
抖颤的,无声的大笑。长老含着微笑听她说话,温柔地为她祝福;等到
她吻他的手时,她忽然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哭了起来:
“您不要生我的气,我是傻子,一点也没有价值,? 。阿辽沙也许
是对的,他不到我这样可笑的人那里去是很对的。”
“我一定要叫他去。”长老肯定地说。
五 将来一定会这样,一定会这样!
长老离开修道室大约有二十五分钟。已经十二点半了,可是大家为
他而聚会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竟还没有来。但人们几乎也好象把他
忘记了,等到长老重新走进修道室的时候,看见宾客间正谈得十分热闹。
谈得最起劲的是伊凡?费多罗维奇和两位司祭。米乌索夫显然也很热烈
地参加了谈话,但是他又不走运,显然处于次要地位,别人甚至不大理
睬他的话,这个新情况更增加了他越来越大的火气。原来在此以前,他
就已经在知识见闻方面和伊凡?费多罗维奇唇枪舌剑地交过几次锋,对
于他对自己那种有点满不在意的神气不能不往心里去。他暗地想:“到
现在为止,至少我还没有落在一切欧洲进步潮流的后面,但是这新的一
代却根本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自己曾说过
要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实际也果真沉默了一些时候,但却带着嘲弄的
微笑,观察着邻座的彼得?阿历山德罗维奇,显然对他的发火极为高兴。
他早已为了一些事想报复他一下,现在不愿错过机会,最后终于忍不住
向邻座的肩头弯过身去,再一次低声逗起他来:
“您刚才为什么在‘亲热地吻手’以后不马上离开,却愿意继续留
在这伙不体面的人中间呢?那是因为您感到自己受了气,受了侮辱,所
以要留下来翻本,显示一下自己的才情。现在您在没有显显自己的才情
以前是不会走的。”
“您又来了?正相反,我马上就走。”
“您要走得比任何人都晚,都晚些!”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又挖苦
了一句。这时正好长老回来了。
辩论停了一会儿,但是长老在原先的座位上坐定以后,朝大家看了
一下,似乎客气地请大家继续谈。阿辽沙对于长老的各种脸色差不多都
心中有数,因此明显地看出他已经十分疲倦,在勉强支持着。他最近生
病以来,由于无力,时常有昏倒的情形。昏晕前那种惨白的神色,现在
差不多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已经发白了。但是他显然不愿让聚
会散去,这里面他似乎自有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目的呢?阿辽沙留心
观察着。
“我们正在议论他那篇十分有趣的文章,”掌管图书的司祭约西夫
指着伊凡?费多罗维奇对长老说,“他提出许多新的见解,但是思想似
乎是两面的。关于宗教社会法庭和它的权限范围的问题,曾有一位教会
人士写了一大本书,他发表在杂志上的这篇文章就是就这个问题作答
的。? 。”
“可惜我没有读到大作,但是听说过的。”长老回答,锐利地盯着
伊凡?费多罗维奇。
“他的见解十分有趣,”掌管图书的神父继续说,“在关于宗教社
会法庭的问题上,他显然完全反对教会和国家分离。”
“这很有意思,但理由是什么呢?”长老问伊凡?费多罗维奇。
他终于回答了长老,但是并没有露出那种高傲客气的神气,象阿辽
沙头一天担心的那样,却是谦逊,持重,显然极有礼貌,而毫没有话中
有话的意味。
“我的论据是,把两种因素,也就是把国家和教会两者各自的实质
揉合在一起的做法,自然还将长久存在,尽管它毫不可能,而且不但无
法处于正常状态,甚至连使它处于起码的和谐状态都不可能,因为这种
事从根本上就隐藏着虚伪。据我看来,国家和教会之间在司法这类问题
上的折衷,从纯粹、根本的实质上来看就是不可能有的。我所反驳的那
位教会人士断定,教会在国家里占有一定的明确位置。我却反驳他说,
正相反,教会本身应该把整个国家包括在里面,而不应该只在后者中占
据一个角落,即使他在目前由于某种原因办不到,那它实际上也无疑应
当成为基督教社会进一步发展的一个直接的、主要的目的。”
“完全有理!”佩西神父,那位有学问而沉默寡言的司祭坚决而神
经质地说。
“这是纯粹的教皇全权论!”米乌索夫嚷了起来,不耐烦地把架着
的两腿交替了一下。
“咳,可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山!”①约西夫神父大声说了一句,
接着又对长老说,“您看,他还反驳了那个教会人士的这样一些‘基本
和主要’的主张:第一,‘无论哪一种社会团体不能也不应自行僭取权
力,来支配其成员的各种民事和政治权利。’第二,‘刑事和民事诉讼
权不应属于同它本质不相容的教会,因为教会是神的机构,人们为了宗
教目的组成的团体。’第三,‘教会是世外的天国’。? 。”
“教会人士象这样玩弄词句未免太无聊了!”佩西神父忍不住又插
嘴道,“我读过您所反驳的那本书,”他对伊凡?费多罗维奇说,“对
于一个教会人士说出‘教会是世外的天国’来,很感到惊讶。既然是世
外,那就根本不能在地上存在。这是把福音书里那句‘世外’的话引用
得和原意不合了。这样地玩弄词句是不行的。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是降
到地上来设立教会的。天国自然不在世上,而在天上,但必须经过建立
在地上的教会才能走到那里去。所以把世俗的双关语用在这个意义上是
无聊而不合适的。教会是真正的天国,是有责任统治人的,而到后来它
也无疑地终将以整个大地上的天国而出现,——这是我们的誓愿。? 。”
他忽然沉默了,似乎抑制住自己。伊凡?费多罗维奇恭敬而且注意
地听完了他的话,用十分安详的态度,朝着长老,依旧愉快而坦白地继
续说:
“我那篇文章的整个主旨是这样的:在古代,基督教最初的三个世
纪里,基督教在地上只是教会。但当罗马的异端国家想要成为基督教国
家时,结果自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就是它在成为基督教国家之后,只
是把教会包含在内,而它自己在许多机能上仍旧象以前一样,继续是一
个异端的国家。实际上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必然的。但这样,在罗马这个
国家里,也就保留了许多属于异教徒的文明和异端的智慧的东西,甚至
包括国家的目的和基础在内。基督教会包括在国家以内,无疑地,不能
从自己的基础上,自己所站立的那块磐石上有所让步,只能奔向自己的
目的,也就是上帝坚决树立并指示给教会的目的,其中包括把全世界—
—自然古代的异教国家也在内——都转变为教会。因此,作为未来的目
的,并不是教会应在国家里求得一定的位置,象那个被我反驳的作者所
① 教皇全权论为十九世纪中叶罗马教皇所主张的教会应成为国家最高权力的一种学说。此词源出于拉丁
语,直译为“住在山后的人们”,山就是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约西夫回答米乌索夫的话就是指这个。
形容似的,只成为‘某种社会团体’,或‘人们为了宗教目的组成的团
体’,而是恰恰相反,一切地上的国家以后应该完全转变为教会,只成
为教会,摒弃同教会不相容的一切目的。这一切一点也不降低它作为伟
大国家的地位,一点也不剥夺它的荣誉,只是使它离开虚伪的、还是异
端的、错误的道路,走到正确的、真正的、唯一引向永恒目的的道路上
去罢了。所以,宗教社会法庭原理论一书的作者,假如在探索和提出这
些原理时,把它们看作临时的、在现在这罪孽重重一无成就的时代必要
的折衷办法,而没有别的意思,那么他的判断是对的。但是这些原理的
制造者只要敢说他现在所提出的原理——也包括刚才约西夫神父列举的
一部分——是一些不可动摇的、天然的、永恒的真理,那就是直接反对
教会,反对它的神圣的、永恒的、不可动摇的使命。这就是我的那篇文
章的全部内容。”
“用两句话来说,”佩西神父字斟句酌地又说,“根据我们十九世
纪明确宣扬的某些学说,教会应该逐渐化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