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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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喊道。
“可是,爸爸,你永远别忘了我,永远别忘了我呀,”伊留莎继续
说,“你要常到我的坟上来,? 。爸爸,咱们俩不是常到一块大石头那
里去玩吗?你就把我埋葬在那块大石头旁边吧,傍晚的时候,你要跟克
拉索特金常到那里去看我,? 。还要带着彼列兹汪。? 。我要等着你们
去。? 。爸爸,爸爸!”
他的话音中断了,三个人拥抱在一起,大家都默默无言。尼娜坐在
安乐椅上悄悄地哭泣;母亲看到大家都在哭,也突然流下泪来了。
“伊留莎!伊留莎!”她喊道。
克拉索特金突然从伊留莎的拥抱中脱出身来。
“再见吧,老头子,我妈等我吃饭哩。”他很快地说。“真可惜,
我没有预先通知她!她一定会很惦念的。? 。但是,吃过饭以后,我马
上到你这儿来,呆一整天,呆一整晚上,我有多少、多少事要讲给你听
啊!我现在把彼列兹汪带走,来的时候再把它带来,因为我不在,它就
会嗥叫起来,妨碍你休息。再见吧!”
说罢,他就往过道里跑去了。他不愿意哭出来,但一到过道里,他
还是哇地一声哭起来了。阿辽沙正撞见了他这种情况。
“柯里亚,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千万要来。要不然,他心里会非常
难过的。”阿辽沙正色地说。
“我一定来!唉,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来。”柯里亚哭着嘟
囔说,他已经不为哭而觉得难为情了。正在这时候,上尉忽然好象逃也
似的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马上掩上了门。他显出满脸发呆的神情,嘴唇
颤抖着。他站在两个少年的面前,把两只手向上一举。
“我不想要好的男孩!我不想要另外的男孩!”他咬着牙,发狂似
的低声嘟嚷道。“如果我忘掉了你,耶路撒冷,让我的舌头? 。”
他没有说完,好象连气都接不上来了,接着就浑身软瘫似的跪倒在
木头板凳前面。他两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号啕痛哭起来,夹着发狂
似的尖叫,不过,他还是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屋里听见他的声音。柯
里亚冲出了大门。
“再见吧,卡拉马佐夫!您也来吗?”他对阿辽沙生气似的厉声喊
道。
“我晚上一定来。”
“他讲的耶路撒冷是什么意思。? 。这又是什么花样?”“这是圣
经上的话:‘如果我忘掉了你,耶路撒冷’,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为了别
的什么而忘掉了我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惩罚我吧。? 。”
“行啦,我明白了!您可要来呀!嘘,彼列兹汪!”他用简直有点
暴躁的口气对狗大声吆喝着,迈开大步,很快地回家去了。
第二卷
伊凡?费多罗维奇哥哥
一 在格鲁申卡家里
阿辽沙到教堂广场商人的寡妇莫罗佐娃家去见格鲁申卡。她一清早
就打发费尼娅到他那里,坚请他来一趟。阿辽沙问起费尼娅,才知道小
姐从昨天起就显得极为惊惶不宁,不同往常。米卡被捕后两个月以来,
阿辽沙时常到莫罗佐娃家去。有时出于自动,有时是受了米卡的委托。
米卡被捕后第三天,格鲁申卡病得很厉害,躺了几乎有五个星期,其中
有一个星期简直人事不知。她虽然已经下地差不多有两个星期,可以出
门了,脸色却变得很多,焦黄精瘦。但是据阿辽沙的眼光看来,她的脸
似乎更加动人了,而且每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很高兴看到她的目光。她
的目光中似乎有了一种坚定的、明白事理的神情。显示出了一种精神上
的变化,有了某种随时随刻温顺恬静但又善良而坚定不移的决心。额上
两眉间出现了一条垂直的细细的皱纹,给她可爱的脸添上了一种专心沉
思的表情,乍看起来,甚至显得有几分严厉。以前的轻浮一类神色一点
痕迹也不剩了。阿辽沙还觉得奇怪的是,虽然这可怜的女人是一个男子
的未婚妻,而他正当成为她的未婚夫的时候,由于可怕的罪行而被捕,
她遭到了巨大的不幸,虽然她以后害了病,现在又面临着法庭即将宣布
的几乎不可避免的判决,但她却仍旧没有丧失过去那种青春的快乐。她
以前骄傲的眼睛里,现在闪烁着一种宁静的光采,尽管? 。尽管当她一
想到那个非但没有在她心里沉寂下去,反而越发滋长起来的烦恼念头
时,她的眼里偶然还要射出一种不祥的凶光,这种烦恼的对象仍旧是卡
捷琳娜?伊凡诺芙娜,甚至当格鲁申卡卧病在床的时候,她在说胡话的
时候还曾提起过她。阿辽沙明白她是为了米卡和她吃醋,为了囚犯米卡,
尽管卡捷琳娜?伊凡诺芙娜一次也没有到监牢里去看过他,而她本来是
随时都可以办得到的。这一切对阿辽沙成了一个难题,因为格鲁申卡只
对他一个人表露心事,不断地和他商量;而他有时却完全无力对她提出
什么忠告。
他忧心忡忡地走进了她的寓所。她从牢里探望米卡回来已经半小
时,从她在桌旁安乐椅上跳起来迎接他的那种迅速动作上,他断定她正
在急不可耐地等候他。桌上放着纸牌,看来刚发了牌在玩“捉傻瓜”。
在桌子另一边的皮沙发上打了一张临时铺,马克西莫夫正穿着晨服,戴
着棉织的小帽,斜靠在上面。他虽然甜甜地微笑着,却显然有病,身体
十分衰弱。这个无家可归的小老头儿,在两月以前同格鲁申卡从莫克洛
叶回来以后,就在她身边留了下来,而且从此一直住在她家里,一步也
没离开过。他当时和她一块儿冒雨进城,浑身淋得精湿,又受了惊吓,
坐在沙发上,带着畏缩而哀恳的微笑一直默默地盯着她。格鲁申卡正在
非常忧伤的时候,而且已经开始发寒热,进城后最初半小时里由于各种
忙乱的事情,几乎忘掉了他,最后才突然偶尔注意地看了他一眼:他露
出可怜而慌乱的样子,看着她嘻嘻地笑了一声。她叫费尼娅拿点东西给
他吃。他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天,几乎动也不动;天色已黑,关上百叶窗
的时候,费尼娅问女主人:
“小姐,难道他宿在这里么?”
“是的,给他在长沙发上铺上被褥。”格鲁申卡回答说。
格鲁申卡详细盘问他,才知道他现在果真完全没有栖身之处,“我
的恩人卡尔干诺夫先生赏了我五个卢布,干脆对我说,以后不再收留我
了。”“好吧,上帝保佑你,那你就留在这里吧。”格鲁申卡烦恼地决
定,用怜悯的神色朝他微笑了一下。她这一笑一直透进了老人的心。他
的嘴唇哆嗦着,感激得哭了起来。从此以后这个流浪的食客就留在她家
里。甚至在她闹病时,他也没有离开。费尼娅和她的母亲,格鲁申卡的
厨妇,并没有驱逐他,继续给他东西吃,替他在长沙发上铺床。以后格
鲁申卡竟跟他混熟了。她病刚好,甚至没有等到复原就去看米卡,从他
那里回家以后,为了排遣愁闷,常坐下来和“马克西穆什卡”谈谈各种
空话,免得去想自己的伤心事。原来这小老头儿有时倒也很善于讲点什
么,所以到后来他甚至成了她一个必不可少的人了。除阿辽沙以外,格
鲁申卡几乎任何人也不接待,而阿辽沙也不每天来,来了以后又永远不
久坐。她的老商人这时病已很重,象城里人们议论的那样,“要归天了”。
后来果然在审判米卡的案子后不过一星期就死了。死前三星期,他感到
自己死期已近,把自己的儿子、媳妇和孙儿们唤上楼来,吩咐他们不要
再离开他。从那个时候起,他严嘱仆人们不许放格鲁申卡进来,如果上
门来,就对她说:“他盼您长命百岁,快快活活,把他忘掉了吧。”但
是格鲁申卡还是几乎每天打发人去问他的健康。
“可盼来了!”她把牌一扔叫了一声,高兴地招呼着阿辽沙,“马
克西穆什卡尽吓唬我,说你也许不会来。我真需要你!你坐到桌子跟前
来吧;要什么,要咖啡吗?”
“也好,”阿辽沙在桌旁坐下说,“饿极了。”
“真是的;费尼娅,费尼娅,拿咖啡来!”格鲁申卡喊着,“咖啡
早已煮好,等候着你呢。把烤馅饼也拿来,要热的。你听着,阿辽沙,
为了馅饼今天又闹得天翻地覆。我给他送到监狱里去,你信不信,他竟
扔还给我,怎么也不肯吃。还把一个馅饼扔到地板上,踩得稀烂。我说:
‘我把它留在看守那里,要是你到晚上还不吃,那么你的心也就太狠
了!’我就这样走了。你信不信,我们又拌嘴了。一见面就拌嘴。”
格鲁申卡很激动地把这一大堆话一古脑儿全说了出来。马克西莫夫
立刻胆怯地陪笑,垂下了眼皮。
“这一次为什么事拌嘴呢?”阿辽沙问。
“我完全料不到!你想一想,他竟为了‘以前那位’吃醋,意思是
说:‘你为什么要养活他?你又开始供养起他来啦?’他老在吃醋,整
天老为我吃醋!连睡觉吃饭的时候也在吃醋。上星期有一次甚至还为了
库兹马吃醋。”
“他不是知道‘以前那位’的事情么?”
“可不是么。他从一开始直到今天一直都是知道的,可今天一觉醒
来,忽然就骂起来了。他讲的那些话,说出来都让人害臊。傻瓜!我出
来的时候,拉基金到他那里去了。说不定正是拉基金在那儿挑嗾呢?你
以为怎么样?”她似乎心不在焉地随口说。
“那说明他爱你,十分爱你。现在又正是特别烦恼的时候。”
“明天要开审,还能不烦恼么?我去就是为跟他说说关于明天的事
情,因为,阿辽沙,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连想着都觉得害怕。
你刚才说他烦恼,可不知道我有多烦恼哩!但他却净讲波兰人的事情!
真是傻瓜!也许他只对马克西穆什卡才不会吃醋。”
“可我太太也净为了我吃醋哩。”马克西莫夫插了这么一句。
“哦,为了你!”格鲁申卡不大乐意地笑了起来,“为了你,和谁
吃醋呢?”
“和娘姨们。”
“哎,住口吧,马克西穆什卡,我现在没有心思说笑话,我正满腔
怒火哩。你不要紧盯着馅饼,我不能给你吃,这对你是有害的。烧酒也
不能给你喝。我还要来看护他;仿佛我家开了养老院,真的。”她说着
笑了。
“我是不配享受您的恩惠的,我是个卑贱的人,”马克西莫夫仿佛
要哭出来似的说,“您不如把您的恩惠施给比我有用些的人。”
“唉,每个人都是有用的,马克西穆什卡,谁知道谁比谁有用些呢。
阿辽沙呀,就是根本没有这个波兰人,他今天也心血来潮,突然要犯病
了。我也到那个人那儿去过。我现在还要故意送馅饼给他。我本来没送
过,但是米卡硬说我送过,所以现在偏要故意送去,故意的!哦,费尼
娅拿着一封信进来了!一点不错,准又是波兰人写来的,又是来要钱!”
莫夏洛维奇先生果真送来了一封长得出奇,而又照例极富于辞令的
信,向她告贷三个卢布。信里还附了一张收据,写着三个月内归还的话;
佛鲁勃莱夫斯基也在上面签了名。同样性质的而且同样附着这类收据的
信,格鲁申卡已经从她的“以前那位”那里收到了许多。最初是从两星
期以前格鲁申卡病愈的时候起开始来信的。但她又听说两个波兰人在她
生病期间就已经常来探问她的病情。格鲁申卡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很长
的,写在大张的信纸上,盖着很大的一个家族印章,写得含意晦涩,充
满滔滔辞令,格鲁申卡只读了一半就丢开了,一点也没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