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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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从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此外还有矛盾:他很骄傲,却奴隶般对我忠
诚,但尽管奴隶般忠诚,却忽然会瞪起眼睛,甚至不愿赞成我的话,争
论不休,火冒三丈。我有时说出各种想法,他并不是不赞成,看得出,
他是对我本身反抗,因为我用冷淡对待他的温柔。为了锻炼他,他越温
柔,我越冷淡,故意这样做,这是我的信念。我的用意是要训练他的性
格,弄得坚强一些,把他培养成一个人,? 。就是这个样子,? 。您大
概一听就会明白我的意思的。突然间,我看出他一连三天心里苦恼,怏
怏不乐,但已经不是为了渴望温柔,而是为了另外的什么更高、更强烈
的东西。我心想,出了什么悲剧吧?我竭力盘问他,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不知怎么和当时还活着的已故令尊大人的仆人斯麦尔佳科夫认识了,
那家伙给这傻子出了一个坏主意,一个野蛮的主意,卑鄙的主意,——
就是拿一块软心的面包,里面插上一个大头针,扔给看家狗吃,而且要
扔给那饿得连嚼也不嚼就吞下去的狗吃,以后看它会怎么样。他们当时
预备好了这么一块东西,就扔给了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的那只长毛狗茹奇
卡吃。它是一家院里的看院狗,那一家根本没人喂它,它只好整天迎风
嗥叫。(您喜欢听这种愚蠢的狗叫么,卡拉马佐夫?我简直受不了。)
它当时跑过来,一口吞了下去,就身子打转,狂叫起来,接着就拚命地
跑了,一边跑,一边叫,从此就失踪了。——这是伊留莎亲自对我讲的。
他一面对我坦白,一面不停地哭着,拥抱我,全身哆嗦着反复地说着这
样一句话:‘一边跑,一边叫,一边跑,一边叫。’那种景象真把他吓
坏了。我看出,他的良心受了谴责。我把这事看得很严重。尤其是因为
为了以前的种种事情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所以说实话,我当时耍了
个狡猾的手腕,假装比实际更加生气似的。我说:‘你做了一桩下流事,
你是个坏蛋,我自然不会给你说出去,但是我要暂时同你断绝关系。等
我好好考虑过后,再叫斯穆罗夫(就是今天同我一块儿来的那个孩子,
他永远是对我十分忠实的)来通知你,是继续同你做朋友呢,还是永远
抛弃你,把你当作混蛋看待。’这使他十分震惊。说实话,我当时就感
到也许对他太严厉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当时我是这样想的。过了一天,
我派斯穆罗夫转告他,我以后跟他‘不再说话’,我们这里两个同学绝
交的时候,总是这样说的。实际上我心里只是想用这个来考验他几天,
等看到他忏悔了,再向他伸出手去。这是我打好了的主意。但是结果您
猜怎么着:他听到斯穆罗夫的话,忽然瞪起眼睛,嚷道:‘请你转告克
拉索特金,我现在要把带针的面包扔给所有的狗吃,所有的,所有的!’
我心想:‘居然犯起性子来了,应该想法清除它。’我就对他表示彻底
的轻蔑,每逢碰见的时候不是扭身不理,就是嘲讽地冷笑。不久忽然又
发生了他父亲的那件事,就是那个‘树皮擦子’,您记得么?您要知道,
他就这样已经眼看要大发脾气了,因为孩子们看见我和他绝交,就攻击
他,‘树皮擦子呀,树皮擦子呀’地直逗他。这样他们之间不久就开了
仗,我对这事感到十分遗憾,因为他有一次大概被揍得很厉害。有一回,
大家刚下课出来,他在院子里一个人向大家扑去,我恰巧站在十步以外
看着他。我可以赌咒,我不记得我当时笑过他,正相反,我当时十分、
十分地可怜他起来,眼看再过一会儿就要跑过去帮他的忙了,这时他突
然遇到我的眼光,我不知道他究竟产生了什么错觉,但是他竟摸出一把
铅笔刀朝我扑来,一刀戳在我的大腿上,就戳在这儿,右腿上。我动也
不动,说实话,我有时是很勇敢的,卡拉马佐夫,我只是露出轻蔑的神
色,眼光中似乎在对他说:‘为了报答我对你的友谊,你还要再戳一下
么?我可以使你满足。’但是他并没扎第二下,他受不住,自己害怕了,
把刀子扔掉,哭出声来,跑了。我自然没去告发他,叫大家也不要作声,
免得传到学校当局那里,甚至对母亲也在伤好以后才说出来,再说那伤
也算不了什么,只擦破了一点皮。以后我听说就在那一天,他乱扔石块,
还把您的手指咬伤了。但是您要明白,他当时是处在一种什么境况啊!
有什么办法,我做了极愚蠢的事:他有病的时候,我没有前去饶恕他,
——就是说,去和他和解,现在真感到后悔。但是我另有目的。这件事
整个前前后后就是这样,? 。只不过我的行为大概很愚蠢。? 。”
“啊,真可惜,”阿辽沙激动地喊道,“我以前不知道您同他有这
种关系,要不然我早就会到您那里去,求您同我一起去看他。您相信不
相信,他在病中,发烧说胡话的时候还老念叨您的名字。我竟不知道他
这样重视您的友谊。难道说,难道说,您竟没有找到茹奇卡么?他的父
亲和所有的孩子找遍了全城。您相信不相信,他生病的时候有三次当我
的面含着眼泪对他父亲反复地说:‘爸爸,我生病是因为我弄死了茹奇
卡,这是上帝惩罚我。’无论如何也扭转不了这个念头!假如现在能把
这只茹奇卡找到,给他看一看,它并没有死,还活着,大概他会高兴得
复活过来的。我们大家都对您抱着希望哩。”
“请问:你们为什么希望我能找到茹奇卡,为什么偏偏我能找到
呢?”柯里亚问,露出非常好奇的样子,“为什么你们偏偏指望我,而
不指望别人呢?”
“听说你可以找到它,而且一找到就会送到这里来。斯穆罗夫就说
过这类话。主要的是,我们尽力使他相信茹奇卡还活着,有人在什么地
方看见过它。孩子们不知从哪里给他弄来了一只活兔,他刚看了一眼,
微笑了一下,就请他们把它放到野外去。我们就照他的意思做了。方才
他父亲刚回来,给他带来一只小獒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想借此使他
得到安慰,可是结果好象更坏。? 。”
“再请问您一件事,卡拉马佐夫:他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
知道他,但是据您的判断,他是什么样的人?小丑?装疯卖傻?”
“哦,不是的,有一种人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却因为某种原因受
到了压抑。他们的小丑行为就仿佛是对人们的狠狠的嘲讽,因为他们对
这些人长期低声下气,不敢当面说实话。克拉索特金,您要相信,这类
的小丑行为有时是很可悲的。他现在把一切,把世上所有的一切,全寄
托在伊留莎身上了。伊留莎一死,他不是伤心得发疯,就是自杀。我现
在看着他,几乎深信这一点!”
“我明白您的意思,卡拉马佐夫,我看出您是懂得人心的。”柯里
亚热诚地补充说。
“我一看见您带了狗来,还以为您是把那只茹奇卡领来了哩。”
“别忙,卡拉马佐夫,也许我们真会找到它的。不过这只狗是彼列
兹汪。我现在放它迸屋去,也许会使伊留莎比看到小獒犬高兴些。您等
一等,卡拉马佐夫,您立刻会看出一点什么来的。哎,真是要命,我为
什么老把您拖住在这儿呀!”柯里亚忽然着急地喊了起来,“天这样冷,
您光穿着一件便服站在外面,我还老拖住您;您瞧,您瞧,我真是自私
的人!我们全是些自私的人,卡拉马佐夫!”
“您不要着急,天虽然冷,我是不大会着凉的。不过我们还是进去
吧。顺便请问大名,我知道您叫柯里亚,但是全名叫什么呢?”
“叫尼古拉,叫尼古拉?伊凡诺维奇?克拉索特金,或者象人们打
着官腔称呼那样,是克拉索特金少爷。”柯里亚不知为什么笑了一下,
但忽然补充说:
“我当然恨我的‘尼古拉’这个名字。”
“为什么?”
“俗气,还有官气。? 。”
“您今年十三岁么?”阿辽沙问。
“十三岁多了,过两星期就是十四岁,很快的。我先向您坦白一个
弱点,卡拉马佐夫,这是只在您的面前说,好让您在初次跟我结识时就
马上看出我的整个天性来:我最恨人家问我的岁数,恨得最厉害,? 。
还有? 。比方说,有人糟蹋我,说我在上星期同预备班的学生们做强盗
的游戏。我做游戏是不假,但是说我为自己而游戏,为了自己找愉快,
这根本就是糟蹋人。我有理由认为这话已经传到您的耳朵里去了,但是
我做游戏并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那些小孩们才做游戏的,因为他们没
有我就什么也想不出来。我们这里总是传播一些无聊的话。我可以对您
说,这是一个造谣的城市。”
“即使是为了自己找快乐而做游戏,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为了自己? 。可是您总不至于做跑马的游戏吧?”
“您应该这样想一下,”阿辽沙微笑着说,“比方说,大人们常上
戏院里去,但是在戏院里演出的也都是各种英雄的冒险故事,有时也有
强盗和战争,——难道这不是只不过方式不同,实质却一样的么?学生
们在课间休息时做战争的游戏,或者做强盗的游戏,这也正是萌芽状态
的艺术,是年轻的心灵中正在开始诞生的对艺术的需要,这类游戏有时
编得甚至比戏院里的表演还好些,只有一点区别,就是人们上戏院去看
演员表演,而在这里,少年人自己就是演员。不过,这恰恰只显得自然。”
“您以为这样吗?这是您深信不疑的看法么?”柯里亚凝视着他
说。“您知道,您说出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看法;我要回家去,把这个
问题好好琢磨一下。说实话,我早就估计到我能从您这里学到一点什么。
我是来跟您学习的,卡拉马佐夫。”柯里亚用诚挚而热情洋溢的口气最
后说。
“我也跟您学习。”阿辽沙微笑着说,紧紧地握握他的手。
柯里亚很满意阿辽沙。使他惊奇的是阿辽沙完全平等待他,和他说
话象和“真正的大人”说话一样。
“我现在要给您表演一出戏,卡拉马佐夫,也是一场舞台表演,”
他神经质地笑着说,“我是为这件事来的。”
“先到左边房东那里去,你的同学们都把大衣放在那里,因为屋里
又挤,又热。”
“哦,我只呆一会儿,我可以穿着大衣进去坐一下。叫彼列兹汪先
留在过道里装死不许动:‘嘘,彼列兹汪,你躺下,死过去!’——你
瞧,它就装着死过去了。我先走进去,观察一下情况,然后,到了必要
的时候,就打个口哨:‘嘘,彼列兹汪’——您瞧,他会立刻象疯子似
的飞跑进来。只有一件,斯穆罗夫可不要忘记到时候开开门。让我来布
置一下,您就可以看到一出好戏啦。? 。”
五 在伊留莎床边
在住着我们所知道的退伍上尉斯涅吉辽夫一家的那间我们已经熟悉
的屋子里,这时因为人很多,又闷又挤。有几个男孩子坐在伊留莎床边,
他们虽然也都象斯穆罗夫一样,会极口否认是阿辽沙把他们领来和伊留
莎言归于好的,但是事实却确是这样。他对于这件事情的全部艺术就在
于他把他们一个个陆续领来和伊留莎和解,毫不渲染那套“牛犊般的温
情”,却似乎完全不是有意这样做,而是出于偶然的。这大大地缓和了
伊留莎的悲哀。他看见所有这些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