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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1042-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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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洞庭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看到几个工兵正在竹筏上往下卸竹篓子。每个竹篓子下 面都露出两个爪子,竹篓子卸下去以后,竹筏在激流中晃荡一会儿,就象一个士兵排在队列 里,坚守他的岗位去了。
  韩洞庭早就听说红军有个工兵营,因为没有在一起作过战,说实话,并不太重视他们。 今天一看,在墨绿色的激流上伸过来的这条青青的长桥,不禁在心底暗暗佩服。
  “这次过乌江,你们的功劳占一多半!”韩洞庭伸着大拇指说。
  “好说啦,首长,要不是你们占领了阵地,我们怎么能架得成呢!”
  一月三日凌晨,中央红军的大部队,已经在这座长长的翠绿的竹桥上行进了。那些骡 马,那些炮兵,那些担子,那些担架,都稳稳当档地行走在这座长桥上。尽管十多万追兵距 他们并不很远,但他们的步态仍很从容,而且不断有人指指点点,对这座碧玉般的竹桥,有 所评论。
  三日黄昏,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也随着中央纵队跨上这座竹桥。他们似乎不愿意 匆匆地走过去,仿佛欣赏一件从来没见过的艺术品似的,这里站站,那里看看,还不时用手 抚摸一下,慨叹一番。毛泽东一连声说:了不起呵,了不起呵,除了我们红军,世界上哪里 有人架起过这样的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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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的红飘带  (十)
  红军突破乌江天险,象闪电一般传布开来,化作许多色彩缤纷的传说。传说之一是,红 军每个人都骑着一匹水马,这种水马在惊涛骇浪中,如履平地,腾飞自如,而且每个人还披 着铁盔铁甲。刀枪不入。这样,黔军刚要抵抗,红军已经乘着水马,横过二百里的乌江防 线,铺天盖地而来,黔军哪里抵抗得住,乌江天险由是突破。这种传说,不知是贵州的军队 传入民间,还是民间传入贵州军中。总之,传说象闪电,象疾风,迅速传遍遵义、贵阳,使 这支远途而来的疲惫之师披着一身神话的色彩。
  韩洞庭、黄苏所率领的先头团,突破乌江后继续向前猛追。他们乘胜利的余威,于当晚 即占领了敌江防司令部的所在地——猪场,侯之担的旅长江防司令林秀生,率残部向遵义逃 窜。第二天,他们又越过一条深谷中的激流羊岩河,继续追击。这一带都是小山小谷,九湾 十八拐的山道。他们正在山道上行进时,后面有一个骑兵通讯员飞驰而来,到了韩洞庭和黄 苏面前滚身下马,打了一个敬礼,说:“报告团长、政委,刘总参谋长叫你们等等他。”
  “噢,刘总参谋长,他在哪里?”韩洞庭忙问。
  “就在后面,大概一个小时就来到了。”
  “好。”两个人就离开队伍,随便坐在山坡上。
  “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韩洞庭说。
  “你没有看到总司令的电报吗?这次夺取遵义指定由他担任前线指挥。”黄苏说,“这 次突破乌江,他也到前线来了,不过,没有到我们这里。”
  韩洞庭象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这个人哪,常说那么两句话,说一个指挥员要胆大包天,又要心细如发。我看他自己 就是这样,打仗就象绣花似的,这个我一辈子也学不来。”
  “学不来也要学呵!”黄苏也笑着说。
  两个人说着等着,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从东面山拐弯处,过来一匹白马;那匹马 似乎早已过了他那叱咤风云的盛年,总是不慌不忙慢吞吞地走着。刘伯承就骑在那匹白马 上。他戴着黑框眼镜,头上是一顶破旧的软塌塌的军帽,身上背着一个不知经过多少风雨的 皮图囊,还有一个带着布套的长长的单筒望远镜。这两样东西,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自己 背着。不象别的指挥员,什么零二八碎的全交给警卫员。
  韩黄二人慌忙立起来,迎上去打了个敬礼。刘伯承微微一笑,从马上下来,同他们握手。
  “你们等得很久了吧!”他问。
  “不久,不久,”两个人恭敬地说。
  话虽如此,韩洞庭肚里有话总是憋不住的。他笑着说:“总参谋长,我看你这匹老白 马,总有九岁口、十岁口了,也该换换了吧?”
  刘伯承不赞成地哼了一声,拍着他的老马说:“老是老了一点。可是在中央苏区,它跟我走南闯北好几年了,我觉得它还是很不错 的!”
  说着,随手拔了一把草,递到老白马的嘴边。
  老白马仿佛知道是在谈论它似的,一边吃草,还举起头望了望它的主人。
  刘伯承有一种朴实、端庄、谨严的军人风度。他既不轻浮,又决不严峻得令人难以接 近。他对别人既不随意迎合,讨人欢喜,又不张扬作态,以威压人。他摆了摆手,同韩黄二 人一起席地坐下。
  “你们听说,敌军中有一种传说吗?”他问。
  “听说了,听说了。”韩洞庭哈哈笑着说,“讲我们过乌江是骑着水马,披着盔甲。”
  “这就是打出威风来了。”刘伯承说,“一个部队就要打出威风!可是,头脑还要清醒 呀!我们现在的日子还是很艰难的,仗要打得好,还要伤亡少,又要节省子弹,这就要多用 点智慧啰!”
  说着,刘伯承从图囊里抽出一张新缴获的五万分之一的遵义地图,铺在膝盖上,用手指 着遵义与贵阳之间说:“总司令已经命令,这里的交通由三军团去截断,我们就不必顾虑敌人的援兵了。”
  说着,他又指着遵义附近的一个黑点点,郑重地说:“这个地点叫深溪水,离遵义城才三十华里,驻着敌军一个多营的兵力,老百姓叫他们 是‘九响团’… ”
  “什么九响团?”韩洞庭问。
  “就是全团一色的九连珠枪。”
  “噢,原来是老毛瑟!”韩黄二人哈哈大笑。
  “问题在于这是敌人的一个触角。”刘伯承用庄严的面色止住了他们的笑声。“关键是 对这股敌人必须全歼,不能使一个敌人漏网。因为漏网一个,遵义城的敌人就知道了,打遵 义就费事了,你们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刘伯承侧过脸,用那只独眼望着对方。韩、黄二人点了点头,刘伯承郑重地说:“我追上你们,特别来讲清这件事,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听清楚了。”韩黄二人说。
  “那你们就赶队去吧!”刘伯承挥了挥手,装起地图,又走到正在吃草的老白马那里。
  韩黄二人上马走了。刘伯承轻轻地拍了拍白马,说:“老伙计,快点儿吃吧,不要慢条斯理地了,我们也要赶路去的。”
  话是这样说了,刘伯承还是让老白马吃了一会儿,方才上路。
  韩黄的先头团当晚住在团溪。这是一个颇大的村镇,村东有一个美丽的小湖,不知团溪 是否因此得名。韩、黄二人对消灭深溪水的敌人作了周密的布置。准备将敌人的退路完全切 断,彻底全歼这股敌人。
  第二天一早,部队就出发了。到了下午,渐渐阴云四合,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时 距深溪水已经不远了。前面两个营长都来请示,现在雨很大,袭击是否照常进行。韩洞庭在 马上一抹脸上的雨水,申斥道:“这还请示什么!找还找不到这样的好机会哩!… 三点钟 给我准时打响!”
  这个仗果然打得意料之外的干脆,不到半个小时就打进了村内,基本上解决了战斗。等 韩洞庭、黄苏赶到,二百多名俘虏已经集合起来,只剩下敌人的营长带着十几个兵在村里狼 奔豕突,最后在一个小院里被打死了。这样,完全做到刘伯承说的无一漏网。
  “下面是你的戏,我要睡觉去啦!”韩洞庭对他的政委说;并不等他的政委同意,就把 湿衣服一脱,找了个小屋睡觉去了。他认为他的责任就是打仗,其它都是政治干部的事。多 年来的习惯形成了规矩,政委也无可奈何。
  为了弄清遵义的情况,黄苏从俘虏里找出一个连长、几个士兵,在小屋里谈话。开始他 们坐在那里十分惧怕,吞屯吐吐,问一句话,他们就齐刷刷地站起来立正回答,弄得简直谈 不下去。后来黄苏详细而耐心地解释了红军的政策,阶级的灵光很快就敲开了这些穷苦人的 心扉;他们的精神稳定了,一五一十把遵义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遵义虽然还有一个完整 的师,但确实已成惊弓之鸟。黄苏心中暗想,刘总参谋长叫我们多用智慧,我们何不用这些 俘虏去诈城?眼下就有二百多俘虏,他们的衣服足够用了。想到这里,他就对那个俘虏连长 说:“我们这就去打遵义,如果你们能叫开城门,成功之后,我们大大有赏。你们敢不敢 去?”俘虏连长犹豫了一会儿,说:“长官,你们对我们这么好,小人怎敢不效劳?”当 下,黄苏就叫政治处分给他们每人三块银元,算作回家的路费。俘虏兵个个欢喜不尽,说: 过去都说你们是青面红发的魔鬼,见了人是要割鼻挖心的,没有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好人!
  黄苏把韩洞庭叫醒,一谈自己的计划,韩洞庭完全赞成,马上说:“这个任务,我看还是叫金雨来去合适。这家伙脑子灵些,遇着意外也好应付。同时我 们还要准备两手,诈城不行,就进行强攻。”
  金雨来被叫来了,一听这计划,不由神采飞扬。韩洞庭说:“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既然 装就要装得象些。”金雨来唯唯,立刻回去动员他的连队,开始化装。化装以后还一个个检 查。不少人换上了竹筴子背包,手里还提着竹提包,乍一看活象贵州军队。韩洞庭一看,对 他们的化装深为满意。为了加强兵力,又派了一个侦察排归金雨来指挥。随二连一起行动。 临出发前,金雨来跑到韩洞庭、黄苏的跟前说:“报告团长、政委,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能不能提?”
  “你就讲嘛!”韩洞庭说。
  “能不能把团的司号员调给我二三十个?”
  “要这么多司号员干什么?”
  “不就是为了造声势嘛!”金雨来鬼笑着说。
  “你这个鬼家伙!”韩洞庭一面笑,一边找参谋调司号排来。
  一霎时,一个个红小鬼背着他们的黄铜军号,飘着血红的红绸子,跟着金雨来浩浩荡荡 地出发了。
  金雨来让那个俘虏连长走在前面,自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心想,拿枪逼着他干,总是 不如他心甘情愿;还是多做点工作。想到这儿,他就热情地拍拍那人的肩膀说:“你老哥是什么地方的人呀?”
  “桐梓。”俘虏连长受宠若惊,立刻递过笑脸。
  “今年有多大岁数啦。”
  “唉,四十二啦。”
  “在家里多好,干吗要出来当兵?”
  “咳,你不知道,周西城、王家烈都是我们桐梓人,我不是也想出来沾个光嘛!”
  “你当兵多少年啦?”
  “这不,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才当了个连长?”
  这句话不要紧,把俘虏连长的满腹心酸都诱发出来:“唉,老弟,不好混哪!这年头儿,没有窗户、门子不行呵!今天打死的那个营长,就 是团长的小舅子,他当兵没有几天,就是我的上司了。我跟着他们,从贵州打到四川,又从 四川打到贵州,苦头吃了无数,还不是为他们卖命!他们要老百姓种鸦片,收了鸦片到广西 换枪,换了枪扩大军队,扩大了军队再扩大地盘,然后再刮一层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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