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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识绮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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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暗地里庆幸没他的事,正想放下心,捧起茶就口,没想到章旭曦突然又道——
  “桑兄,在下想听听您对李振一案的看法。”哼哼,好个舌尖口利的婆娘,先不同你在题字上做文章,看我怎么从另一个地方损你。
  “我晓得了。你想知道我对李振一案的看——噗!”桑致中到口的茶硬是因这突然的脑筋急转弯而喷了出来,不但弄湿了衣衫,模样更是狼狈不堪。
  “桑兄小心,别呛着了。”章旭曦好心的拍拍桑致中的背。呵呵,他就知道这招有效。
  “谢、谢谢。”迟早会被他给害死。“你、你刚刚说什么?”这章旭曦怎么老趁着他吃东西的时候出手攻击。
  “我只是问你对李振一案的看法。”章旭曦不怕重复。他就不信一个连委托人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还能有什么看法。
  “李振,呢……”桑致中反射性地看向他妹妹。不是他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他只懂得照稿誊写,至于写过的内容早就忘光了,只好靠他妹妹提醒。
  “我说大哥,你不觉得李振死得很冤枉吗?”桑绮罗立刻机警地起个头。“原本他也只是个挑豆腐四处兜卖的小贩,却因方少爷白吃不给钱而遭活活打死,成了多年孤魂野鬼。要不是他弟弟恰巧也让同一个人欺侮,把这桩陈年旧案掀了出来,我看枉死的李振,恐怕永远都无法沉冤得雪。”
  她面露哀伤,演技十足的提醒她哥哥那颗猪脑袋,桑致中果然在她严厉的目光下想起一切。
  “妹妹说的是,妹妹说的是!李振那家伙真是死有余辜——不,是死得冤、死得冤啊!”幸好他的舌头还统得回来,真是万幸。
  “我也认为他死得冤。”章旭曦附和。可恶,根本都是他妹妹在讲嘛。“不过在下有一点不解,还请桑兄赐教。”
  “呃……请讲。”还有啊!桑致中暗暗哀嚎。
  “敢问桑兄如何确认当时的情况?据我所知,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何况李振的尸体也已经火化了,桑兄如何一口咬定李振是被打死的,而不是发生其他意外?”再来呀,他就不信这回他能答出个所以然来。
  “呃……你提的问题很好……”面对如此艰难的状况,桑致中只好又将棘手的问题丢给他妹妹。“那个……”妹妹,救命啊!
  “章公子还没看过状纸吗?”桑绮罗面不改色地接过烫手山芋,要她哥哥给她像样点儿。
  “家兄递上去的状纸上头写得清清楚楚,李振死的时候,街坊邻居有人看见,那也就是说有人证。死的时候,曾有仵作勘验,断定他是被木棍打死,那就是说他是被人打死确认无疑。再加上尸体火化的时候,处理遗体的丧葬社,也站出来承认他们曾接过这么一桩生意,至今还留有收据,听说当时那笔钱还是一位姓方的员外给的。”
  说到这儿,桑绮罗停下来歇一口气,目光转而瞟向章旭曦。
  “我记得这位方员外,恰巧就是章公子的委托人。”接着她漾开一个微笑。“说起来也真巧,怎么好像章公子的客人,都是像方员外这种有钱,但没存什么善心的人,哦?”
  她的语意再明显不过。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像他这种只认得钱的人,当然只配接待一些和他一样乱七八糟的客户。
  最糟糕的侮辱也不过如此。
  章旭曦瞪着一脸笑意的桑绮罗,极想用手中的扇子一把敲昏她,直接拖去虎头铡处斩,可嘴里却不得不说些违心之论。
  “绮罗姑娘真会开玩笑。”他笑得十分难看。“在下发现,怎么好像都是你在回答,令兄反而不发一言?”只会一直呃个不停。
  “请原谅家兄。”厚脸皮的家伙。“他记性不好,通常一过目就忘,可能是罹患了‘少年痴呆症’,我改日有空再带他去给大夫瞧瞧。”
  桑绮罗一点都不怕得罪她哥哥,也不怕章旭曦当面拆她的台,反正他没有证据,顶多只能臆测。
  “这就怪了。”章旭曦果然如她所想的试图提她的把柄。“桑兄的记忆力不好,可绮罗姑娘的记忆力却是好得没话说,连状纸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颇有代笔的嫌疑。”他冷笑。
  “章公子过奖了。”她还是维持一贯温和的笑容。“我生来记忆力强,平日偶尔也喜欢看看一些案例,更何况这份判决结果刚刚公布。章公子大概是还没空上衙门观看判决书的内容,就先登门找家兄请益,自然对此案的来龙去脉不熟,想来也是人之常情,您说对不对?”
  桑绮罗这番话,根本就是在暗讽章旭曦自己的功课没做好,只会一个劲儿的怪罪别人。因为朝廷规定,凡遇有所争议的案件,其判决结果,以及双方所呈之状纸,都会公布在衙门口的告示牌上,供人观看。李振这件案子,由于已连续告了六次,每一次都让方老爷用钱摆平,多少有点争议,结果自然引人注目。
  章旭曦这回再也笑不出来,每次交手都败阵,他笑得出来才有鬼。
  “多谢绮罗姑娘教诲。”他咬牙切齿地拱手作揖。“恨只恨我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头脑清楚、记忆力惊人的妹妹,好帮我‘记住’每一件案子。”
  “这真是可惜。”她亦佯装遗憾地点头。“不过我倒是想劝章公子,多‘用点心’在查明案情上,别老是想着别人如何赢你,情形可能会好一点儿。”‘
  两人第二度的交手,即将在一阵唇枪舌剑后划上句点。只见章旭曦敛起神色,凛声道:“在下告辞。我会记住绮罗姑娘的话,同时也会查清楚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搞鬼。一旦被我查出来有人用不正当的方式赢得官司,我绝不饶她!”他发誓绝不轻易放过她。
  “不送。”桑绮罗巴不得他快滚。她相信从这一刻起,她的日子将不得安宁。不过,谁怕谁?她见招拆招便是。
  待章旭曦离去后,桑致中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好似虚脱了一般全身无力。
  “真可怕,我以为死定了呢!”想起刚才差点露出马脚,他就全身发麻。
  “你还敢抱怨?要不是你懒到连状纸都不看,我何必这么辛苦?”桑致中的话拉回了桑绮罗的注意力,并给了他严厉的一瞥。
  “是、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忘记状纸的内容,是我不对。”他连忙认罪。比起死去的爹,他更怕这个总是面色温煦,说什么话都会笑的妹妹。天晓得她外表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比女阎罗还要可怕!
  他摇摇头,突然想起某事。
  “对了,老妹。”他心有余悸。“你想,那个姓章的还会不会再来?我可没办法三天两头应付他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又不懂那些。”一会儿杀人啦,一会儿谁家遭小偷,烦都烦死了。
  “你除了会吃喝玩乐,还懂什么?”就连姓章的讨厌鬼都比他强。“你就不能长进点,多看一些书,接下爹他老人家留下来的担子吗?”每次都得烦劳她动手代笔。
  “好啦好啦,老妹,你就知道我不是那个料嘛!”每回一念书,他就想睡,他也很无辜啊!“况且,你不是对这行也挺有兴趣的吗?我这是在成全你耶,你还念我。”
  桑致中毫不含糊地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妹妹身上。桑绮罗倒也不否认,她对讼师这一行的确颇有兴趣,有时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
  “你不必担心他会再来找你,我已经设法把章旭曦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这儿来,你尽管过你的日子。”她之所以让他进门,无非就是想做一次了断,免得他一天到晚敲门敲个不停。
  她沉下脸色,正想着章旭曦那个人有多讨厌的同时,她哥哥突然很有兴趣地开口了。
  “你干嘛这么讨厌他?”桑致中问。“我看章旭曦那个人不坏啊!不仅模样儿长得好,而且还查有风度的,你说话带针带刺他都不计较。”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妹妹讲话这么扎人,以前她要是遇见说话不合意的,顶多笑一笑,换个话题,从没像今天这么凶猛过,好像一头穿戴了盔甲的斗牛,猛得很。
  “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她懒得解释。“对于只认得钱,罔顾事实真相的人,我一向嗤之以鼻。”
  桑致中很想告诉她,她和她那三个姐妹淘看任何男人都不顺眼,否则她们不会这么合。不过他想归想,还是没胆说出口。天晓得光他妹妹那张嘴就可以把他说死,更何况她还有专押人入狱的结拜姐妹,他不想这么早死,所以还是算了吧!
  忍人所不能忍,正是他的生存哲学,怎好放弃……不过,他还是觉得她之所以会这么讨厌章旭曦,一定还有别的理由,不光是她嘴里说的瞧不起。
  罢了,这又不干他的事。他只要有饭吃,有钱花,其余的最好别管太多。
  他耸肩道:“反正你自己多注意点儿,别给人捉到把柄。”她一曝光,他也会跟着遭殃,不得不提醒她。
  “我会小心。”桑绮罗一方面要她哥哥别想太多,一方面自信满满地等待对方下一次出击。
  隔天,章旭曦就出击了。
  只不过,他出击的方式不太光彩,甚至可以说是小人。
  艳阳高照的晌午,天气格外闷热。但金陵的街道依然人声鼎沸,加上各式各样、争奇斗艳的招幌,更是显得热闹非凡。
  “姑娘,买点水粉吧!”
  “这位爷,要不要歇下脚来吃碗豆腐脑儿?”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落,热闹可见一斑。
  越是接近晌午,人潮就越多,小贩们也吆喝得益发起劲,就连面无表情的桑绮罗,也忍不住停下脚,仁足起来。
  “小姐,那个姓章的,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耶。”随桑绮罗出门的萍儿,老早就发现章旭曦的踪迹,他的跟踪技巧实在有待加强。
  “随他。”桑绮罗耸肩,懒得理章旭曦那蹙脚的间谍。“反正他跟累了,自然会离去,咱们逛咱们的街,不必管他。”
  “可是他已经跟了一上午了耶!”从她们踏出门一路跟起。“您不是还要上钟楼那边和人讨论案情,给他这么一跟,您怎么去?”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教章旭曦丢脸了。因为这钟楼就盖在凤刘公路上,正是章旭曦的地盘。可由于桑绮罗以她哥哥的名义,接连打赢了几场官司,其中两场正好压在章旭曦的头顶上,所以现在住在钟楼附近的人要打官司,反而不找邻居,宁愿找几条街外的桑家。
  “咱们不去了。”桑绮罗从摊子上随手拿起一条绣着牡丹图案的手帕看了看,又把它放下。
  “咦?”萍儿有些惊讶。
  “我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昨儿个就派人跟对方说改天。所以今日一整天全是咱们的,咱们爱逛多久,就逛多久。”
  换句话说,小姐早在昨日得罪章旭曦之初,就已猜到他会采取哪种举动。难怪今天一大早她就兴冲冲地将她拉上街,原来是为了恶整章旭曦。一想到她家小姐居然是这么逗着对方玩,萍儿忍不住就噗哧一声,抿嘴偷笑起来。
  “小姐果然神机妙算,萍儿万分佩服。”她要是有小姐十分之一聪明就好了。“但是,小姐怎么知道,那个姓章的会偷偷地跟在咱们后面?”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变态。
  “因为他没别的办法。”桑绮罗说。
  从另一个角度看,他的确变态。因为他输不起,尤其不愿意输给女人,所以只好费尽心思,用跟踪的方式企图捉住她的把柄。因为他知道光套话是套不出结果的,所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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