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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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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还没来得及滑落,那双原本闭着的眼眸却突然睁开。

    清亮如墨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林昭言怔了有三秒,然后回过神来,猛地抽出自己的手。

    他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哪里像一点受伤的样子。

    “松手。”她挣了挣。

    “不松。”他答,然后赶在她生气前,可怜兮兮道:“我受伤了,你要乱动会牵扯到伤口。”

    听他半委屈半耍赖的模样,林昭言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终究没再挣扎,而是好言好语道:“你渴不渴?我去帮你倒杯水?”

    他这才乖乖松开了手,“好。”

    林昭言抽出自己的手,耳根子还有些发烫。

    她捋了捋头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去倒水。

    萧歧侧身去看她的身影,近乎贪婪。

    林昭言倒好了水,重新坐到他身边,“给。”

    “你帮我尝尝烫不烫。”萧歧却开始撒娇。

    林昭言无奈,“好。”谁能把眼前这个撒娇耍赖的少年与那个心狠手辣,精于算计的男子联系起来?

    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挺好的,我再去帮你倒一杯。”说着,起身要走。

    “我就喝这一杯。”他却急忙扣住她,然后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

    这是我喝过的……

    林昭言这几个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将杯子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林昭言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第二百零二章 揭晓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轻轻柔柔地落在人的脸颊,肩头。

    江南要下一场雪实属难得,今年却不知为何,这已经是第三场了。

    徐修谨摸了摸脸颊上落着的雪,冰冰凉凉。

    他又抬眸望向云雾翻卷的天空,想,要变天了吧!

    屋内有情人的喁喁私语不大听得清了,他却清楚地知道,萧歧不会把那件事告诉林昭言的。

    冷血冷情的人,一旦用了心,就是致命的。

    他想,等到那一天,他还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就像这一次。

    他摇着头,叹息着朝前走去。

    城南的城郊有一处小小的庭院,院子很开阔,里头种着几株红梅,是多萼朱砂。

    花瓣层层叠叠,小巧精致,鲜红如血,在这冰天雪地中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伸了过去,细心地折下一株红梅。

    “给。”他转身交给身后的素衣姑娘,回眸一笑,媚骨生辉。

    清秀小巧的姑娘怔怔地接过,“谢谢公子。”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你将它栽种在院子里,等到开花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姑娘点了点头,垂下头有些伤感落寞,“公子,你明日真的就要离开了么?”

    他点点头,望着飘着雪的天淡淡道:“是啊,要离开了。馨娘,如果等到花开,我还是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莫要等我了。”

    “公子。”馨娘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凤清公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馨娘将梅花枝细心妥帖地放置在一旁的石桌上,然后认真看着他道:“临行一别。馨娘最后唱首歌给公子听吧,等公子到了盛京。就算不记得馨娘的样子,也一定要记得馨娘的歌声。”

    小丫头的眼眸像一汪清澈的泉水,干净无浊,晶莹剔透,凤清望进这样的眼眸里,觉得自己的丑陋肮脏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他几欲逃离。

    但或许,是太怀念那份纯澈干净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为你配乐。”

    “就唱,公子教过我的那一首。”

    是《子夜歌》。

    凤清想起从前和馨娘无忧无虑的日子,小小的姑娘家睁着大眼睛趴在桌子上。听他唱着戏曲,竟然也能完整无误地唱出来。

    那歌声如此动听美妙,纯澈得不含一丝杂质。

    那时候他就入了迷,教她唱了一曲《子夜歌》。

    他收起那些伤感的情绪,轻轻颔首。很快从屋内取了琴出来。

    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悠扬动听的琴音就缓缓飘向天际。

    随后,一道清冽干净,犹如天籁般的歌声也轻轻响起。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

    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

    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琴音复起,歌声悠扬,凤清公子朝馨娘望过去。

    思绪也随着她的歌声飘远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那时候,她还不是刘府的小姐,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卖花女,和母亲相依为命。

    也是在这样一个白雪飘飞的冬日。

    他买下她亲手做的一支珠花,她送给他一抹纯澈干净的笑容。

    那一刻,仿佛世间万物都停了,只有纷飞的雪和她温暖的笑。

    这是谁的歌声?

    徐修谨在门外驻足,那声音犹如空谷天籁,轻灵通透得好像能穿越人的躯壳直抵人心灵深处。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

    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

    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

    如此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声音唱起悲歌来,竟然能够让人从心底觉得哀伤。

    悲思两心同……

    徐修谨扯开唇角笑了笑,他的心已经多久没有悸动过了。

    自从继承了徐家庄之后,他的心就变得又冷又硬,为了保住祖父用一生打下来的心血,他不惜和朝廷的人合作,不惜背叛父亲,伤害母亲,丢弃了所有的良心和灵魂。

    他和萧歧,亦是同盟亦是朋友。

    只因为,他们一样身不由己,他们一样别无选择。

    一旦你心软了,你将只会万劫不复。

    其实从他选择了这一条路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现在,听着这样干净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竟如此肮脏。

    歌声突然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轻微的啜泣。

    是女子悲戚的哭声。

    徐修谨也从那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骂了一句,“靠,老子不走江湖这些年,什么时候变得跟娘们一样了!”

    他甩甩头,抬步就往前走。

    斜刺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徐修谨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就以每秒十米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让他避无可避。

    “砰……”的一声响,是硬物撞上硬物的声音。

    徐修谨痛得龇牙咧嘴,“靠,你铁头功啊!”

    撞上他坚实胸膛的是一个人的脑袋。

    “对,对不起……”尚还带着哭腔的声音。

    很熟悉。

    是一个女人。

    是那个唱曲的女人!

    徐修谨赶紧抬起那人的脸看,“刚刚是你唱的曲儿?”

    被抬起的那张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猛地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低着头不断道歉,“对,对不起……”

    徐修谨先是一怔。

    这张脸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女孩子紧张又害怕的模样弄得万分无语,“别道歉了,你看我这样也不是地痞流氓。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女孩子还是局促不安的,低垂着头。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徐修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害羞内向的女子,似乎你只要再靠近一步她就能晕过去似的。

    他实在无语,拔腿就走。

    可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却突然顿住,脑中有一道白光闪现,“对了!”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把刚要松了一口气的女孩子吓得半死,脸刹那间白了,盯着他看的眸子充满了惊恐。

    “你是不是刘府的人!”徐修谨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她眼熟,原来他们见过,在薛慎之的私塾,她是跟着林昭言来的小跟班。

    一样的害羞内向。一样的惜字如金。

    他徐修谨这辈子就没见过她这么胆小的女孩子。

    馨娘也是一怔,愣愣地看着徐修谨,好半天才忆起他来。

    他是那日在私塾里的怪异男子!

    昭言姐姐说要远离他来着……

    馨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为表礼貌,简单“恩”了一声。

    徐修谨一拍大腿。“我就说嘛!”然后又兴趣盎然地看了她一眼,“刚刚那歌声是你唱出来的?真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馨娘的脸涨红一片,脑袋垂得越发低了。

    徐修谨见状。心里更乐。

    这样的小姑娘调戏起来才有意思,冰冷如墨霜,理智如林昭言,每次打趣她们都得碰一鼻子灰,无趣极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煞有介事地问。

    馨娘继续低着头,呐呐吐出两个字,“馨娘。”声音比蚊子叫还小。

    徐修谨却听清了。

    馨娘。

    馨娘……

    嘿,有意思。

    他弯了弯唇角,“我叫徐修谨。”

    “……哦。”馨娘半天才应了一声。

    她现在只想这个人赶快走。

    徐修谨看出来了,再者他还有正经事要办,打趣逗乐到此为止,没有再说什么,吹了声口哨,神色惬意地走了。

    等口哨声渐渐远去,馨娘才重重舒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地抬眸朝那人看过去。

    只见他……走进了凤清公子的院子。

    

    天色渐晚,林昭言从“林府”离开,坐上了萧歧命人备下的马车,往刘府出发。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林昭言的耳根子还依旧发着烫。

    今天的萧歧也不知道怎么了,为了引起她的重视,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简直都不像他了。

    就连她一本正经地问他讨论为什么会被刺杀的事,他都混闹着赖过,甚至还动手动脚,闹得她完全没办法再问下去。

    他从来都是内敛的,鲜少说深情的话语,更别提会像个孩子似的依赖她了。

    林昭言想到他透着委屈无辜的眼眸,心就化作了一汪柔软的水,然后往四肢百骸流窜,浑身都开始发软。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其实还挺不赖的。

    她不自觉地笑出来,俨然一个沉浸在热恋中的甜蜜少女。

    马车在千果巷的入口停下,林昭言下了马车,挥手告别车夫,径自往刘府而去。

    这回并没有人等到府门外,林昭言松了口气,看来曼双处理的很好。

    她又拐到侧面的角门,守门的嬷嬷同她关系很好,很快放了行,然后一路顺畅地回了春花阁。

    “曼双,我回来了。”她心情大好,话出口都带着轻快的笑意。

    很快,曼双迎了出来,“姑娘,您回来啦!”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林昭言朝她眨眨眼睛,“外祖母没怀疑吧?”

    曼双摇头,“没有,奴婢说您被李夫人喊去李府玩了,老夫人还很高兴呢,特意叮嘱奴婢们不要去打扰您。”

    林昭言笑了笑,“做的很好,下次给你买玫瑰酥吃。”

    还记得萧歧上次硬塞给她的玫瑰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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