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酒吧-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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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可以更改修订,甚至可以全盘取消,不将之实行。
因为那时候,计划只是一种抽象的东西,与其他的人没有关连和影响,人的脑袋时常会思考,这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想法而已。
但是当你开始去实行了,脑海里的东西变成行动,有了人手调动,介入了实际事务,想法就不纯然是一个想法,而是走上了一部开动了的列车,这时控制你行动的就不是你自己,而是这部发动了的列车。
只有向前行。
只有把已经开始进行的计划继续下去。
此刻文娟正是这个心情,这种体会。当初丈夫易明去世的时候,凭着不相信丈夫会自杀死亡的一股信念,她决心查个清楚。
其实那时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持她那个想法。
后来与许子钧的相遇,又认识了大卫,她知道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事实,易明堕楼之前收到了财务公司借出的一百二十万元,这笔钱足够填补亏空的数额,在这情况下,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寻死路。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天易明签收了的一百二十万元不翼而飞,这样更证实了易明的死有第三者介入。
易明更不可能是自杀。
没有人证物证的凶杀疑团,表面上天衣无缝的一宗杀人凶案,就只有她、大卫和许子钧三个人知道。
当然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杀害易明的凶手,那个人最清楚,比他们还要清楚。
但是那个凶手在哪里?他隐藏着,藏得又深又密。大卫说得对,假若真有这么个凶手,这个凶手也必会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这是一个困难而危险的追凶行动,可不像她往日所看的侦探小说——局外与局内感受到的经验有很大的不同。
这已不是考虑停不停止的时候,而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犯罪者不可能没有留下犯罪的痕迹,她和大卫走进易明过去认识的人中,许子钧在易明生前服务的公司任职。她有这种感觉,他们正一步步地走进事件的核心。
这时候,已经不容许她退下去了。
要锲而不舍地追究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
现在,她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与一个她很讨厌的人共进晚餐,而且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一脸欢容的样子。
“那天,当你答应我的晚饭邀约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冯瑜在座位上看着她说,“直到你刚才出现了,我才真正相信我约到你出来了!”
“答应了的事我一定做到,我也不是这么难邀约的吧?”
婉约一笑,加上这样一句柔媚的答话,文娟觉得自己的表现尚算成功。
实际是,大卫几乎要送她到餐厅门口,还给了很多鼓励,她才下定决心走进来的。
她很害怕接近冯瑜,害怕与他的眼睛接触。
冯瑜干涩的脸孔倒是修饰得干净整齐,腮上刮胡子后的青印,使他看上去有种阴骘的形格。
最令人不敢正视的是他的一双眼睛,里面露着亮光,以前思丝所说的“狂”。
冯瑜性格执拗,行动上也令人难以捉摸。
那天在卓坚别墅,冯瑜乘着大卫走开的机会来到她身边,提出了这个晚上的邀请,当时她答应下来作为权宜之计,到真正要赴约的时候,心里却又犹豫——
与易明结婚前,她工作那间写字楼的同事兼好友思丝说,冯瑜这个人喜怒无常,这晚她可就领略到了。
那场面叫她万分尴尬,从来没有这种经验的她,脸上火烫烫地红,幸亏是晚上,又是灯光并不光亮的餐厅卡位上。
那时候,假若可以走的话,她早就离开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块牛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必要大动肝火的。
实则是餐厅的待应犯了一个小过失,把冯瑜要的三成熟牛扒弄成了五成熟。
冯瑜把餐台一拍,快得她想也没想到地站了起来。
“厨师呢?厨师在哪里,快给我叫厨师过来!”他大声地呼喝,脸色变得铁青,眼露凶光。
文娟骇然地张着嘴,他这意想不到的发作,使她呆住了。
一个人内心怎样,从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这时她知道几年没见面的冯瑜并没有改变,还是那么容易发怒,这么一件小事就表现得那样没涵养。
假若他恨一个人时会怎样?
厨师过来,餐厅的侍应领班也过来,声声道歉答应更换,这件事才算完满解决——
但是文娟却觉得非常难过。
她那时真是坐立不安,不敢看其他人望过来的眼色,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可钻进去。
假若不是还有事要打听,她早就抽身离去,不再逗留。
她怎么也想不到,厨房换过来的牛扒,冯瑜吃得很安然。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刚才做得不对,一般人的做法就是忍让,大事化小,表现泱泱大度。我对事物的看法不是这样。”吃毕牛扒,冯瑜很认真地跟她说,“来餐厅进餐,顾客要得到良好的服务,这是消费者的权益,我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权益,并没有做错。”
文娟虚应地笑着,这时候她看到的不是冯瑜餐桌上的牛扒,而是那个与冯瑜有争执的女同事桌上的礼品盒里的死老鼠。
“对事物的看法和做法,各人不同,”她总算找到了应对的话,说得又婉转又很体谅对方,“有时某些人表现得比较直接,而另一些人的表现就比较间接……”
她不可以走的,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气氛总算恢复了过去,没有她起初感到的僵硬紧张。
最后她把话题引人易明堕楼那个晚上,向冯瑜询问,那天晚上他离开公司后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小心地提出问题,也很婉转地问。
她要看冯瑜的反应,要看他怎么说。
她的眼睛与冯瑜的眼光对上了!
第一次,冯瑜望她的眼光里没有恋慕之色。
甚至有一些冷酷。
就像是说:“我都知道你会有此一问——”
“你问我,你丈夫堕楼那个晚上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吗?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我要先叫一个人进来,由他告诉你,最是适当。”
冯瑜说完便起身离座,到餐厅门口带了一个人进来。
进来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干瘦的个子,一张黑脸布满风霜。
老年人身穿蓝布衣服,手里拿着一本蓝色的本子。
老人走到文娟面前。
他把本子揭开,恭敬地送到她眼前。
老人说:“小姐,我是冯干,冯瑜是我的堂侄,是他申请我来香港的。八月三十一日那天我到香港双程探亲,通行证有我的入境日期,我的堂侄下班后到火车总站接我去了,千真万确,我可以为我的堂侄作证——”
言词切切,差不多要跪下来。
“你干什么呀老伯,你——”文娟结巴地说,阻止着老人向她身上挨去。
老人没有理会她,只把手中的蓝色证件一直向她眼前推。
文娟的话他根本不听,她也阻止不了他。
打从老人进入餐厅的那一刻起,直到老人这篇恳切的讲词,都是那么富戏剧性。
“这是干什么呀,你们这算是干什么——”文娟手忙脚乱。
意想不到的结局,把文娟难住。
而此刻,她只见冯瑜撒手不管的背影。
那件白衬衫支撑着他那干涩的直板板的身体。
是那样的拒人千里,冷酷无情。
十二、曙光初现
原本计划周详的事,想不到就这样结束。
“与冯瑜那天晚上的晚餐约会,就这样惨败而回!”
文娟向大卫和许子钧说着那晚的遭遇。
他们在文娟家里,再一次提及易明的事,已经是两天之后。
那惨败的经验,是因为她不知道怎样去收拾局面。
“原本是有目的而来的,冯瑜把那个来香港探亲的老人召来餐厅的一招,把我弄至一败涂地,根本就无法招架。”她说,“最惨是那个刚从国内出来的老人,对于我调查他那受嫌疑的堂侄的事既惊且惧,那慌失失的模样,使我不忍再说我怀疑他的堂侄杀人。”
最后她还得想法子劝服那个老人,一再地保证她问的那件事与他的堂侄无关,老人才肯离开。
“你们说,我当时惨不惨?”她把事情的经过说完后,嘟着嘴以这句话作结。
仿佛当时的委屈气还存在脸上。
大卫把眼光移开,虚咳了一声。
“依你的话看来,冯瑜这一招无疑不简单,也叫我们意想不到。”大卫说,“这样说明他心中有数,早就料到你迟早都会找着他,于是把你提出的疑问的答复和时间证人预早准备好,向你交代易明的事与他无关。”
“他怎么知道我会去找他?这样着迹的表白,岂不相反地把自己暴露了?俗语所说的无私显见私嘛!”
“那也不一定,换句话说他也在为自己洗脱嫌疑。”大卫看着文娟说,“我们看每一件事,都要在那人身处的位置上看。冯瑜的处境就有这个问题,你的丈夫意外死亡,依照常理你会怀疑谁?他过去追求过你,现在又与你丈夫在同一问公司工作,怀疑面自然会落在他身上,他有很明显的动机。”
他沉思着说:“太明显了反而令人觉得不真实,再愚蠢的罪犯也不会在这样明显的情况下出手。”
“你是说,没有可能是他?”
“我可没那么说,目前还不能肯定。我们需要时间去找多一点证据,才能够证实他到底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电视机的声音传来,文娟和大卫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许子钧没有加入谈话,他现在还索性扭开了电视机。
大卫和文娟互看一眼。
许子钧最近沉默了,这个变化他们两人都察觉到。
为何会有这个变化,他们不知道。
只知道许子钧没有以前那么爱闹爱说话,与他们之间仿佛有了隔膜。
这种隔膜从何而来?
就像现在,他们在讨论著案情,他却在看电视。
大卫叫他:“你不发言?没意见吗?”
他说:“没什么,要说的都给你说了。”
头也不回,眼睛就只管望向电视机。
大卫微微一笑,他开始知道许子钧生什么气了。
心里也有些许内疚。
人的情绪是有起伏波动的,他太忽略朋友的感受了。
他走过去,与许子钧并肩坐着。
“电视很好看吗?做什么节目?”他的手搭在许子钧肩上,就如他们过去一起追看喜爱的球赛转播一样。
学生时代的日子,无忧无虑的黄金岁月。
成长后,当然有很多问题要面对,例如社会层面的扩阔,婚姻,朋友间的友情考验……
这不是一场足球赛。体育赛事是雄性以登峰造极的力量,向体能技术的极限挑战。
电视荧幕播放的是另一回事——
“现在正播放着访问节目,”许子钧望着荧幕说,“港台摄制的特备节目。”
“这是什么人呀,半男不女的。”文娟也注意到了。
荧幕上,节目主持人访问的对象,是一个穿着奇异服饰的人,文娟说得对,那人半男不女地忸怩作态,举止动作比女性更像女性。
被访者的脸部被濛镜遮着,像那些不愿意以真脸目出镜的被访人士一样,这样处理可以保护出镜者的私生活不致被公开。
“这个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