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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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朗斯基边搭着麦西的脉搏边朝他们大喝道:“你们两个人以后再吵行不行?依丽娜,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水。我们得清洗这些伤口。”
依丽娜还想要驳嘴,但当她看见史朗斯基的脸色时便急忙无声溜了出去。
利贝尔对史朗斯基说道:“我受人之托要交给你这些东西。”他拿出那份档案纸和托卡雷夫。“这是转达路金少校的问候。我想你们俩人应该互相认识吧?”
史朗斯基立时僵住了身子,脸色大变。
利贝尔续说道:“是路金开车带我们到这。他是一个人,并叮嘱我转告你他保证不会伤害你。他说让你千万相信这不是个圈套,他后面没有人跟着。”他看见史朗斯基脸上一副迷惑的表情便说道:“相信我的话,我不知道这个少校是哪一路的人,但肯定不是帮克格勃的。他刚刚救了我。对了,你现在拿的是路金的手枪——他现在身上没武器。”
“你能不能告诉这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只能凭直感了。这所有的事情越来越让人弄不明白。一会儿我身在巴黎,接下来一眨眼我在莫斯科的一个臭哄哄的地牢里被严刑拷打,我的一个睾丸也被重新整形过了。又过了一会儿,好象要弥补这一切,我又逢凶化吉了,一个独臂的、倒戈的克格勃少校来扮演拯救天使,让我脱身自由。人生真的是千奇百怪。”
“路金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河边等你跟他去会面。他说他要跟你谈谈并说这很重要。”利贝尔指了指档案纸。“但你先读读这。他说还有其他东西要告诉你。那个路金少校发现了为什么他会被选择来追捕那狼的原因。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史朗斯基打开手电筒,满脸的迷惑,他打开那档案纸。
利贝尔朝安娜转过身去。“你一定是那个我要带的乘客吧?我恐怕今晚过后我们能跑出莫斯科城就算不错的了,更别提要跑到芬兰去了。看起来是没有生路了。”
安娜还未及回答,麦西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忙转向他。他在不断地流血。安娜将一只手覆在他发烫的前额,紧紧地抱住他,喃喃轻语道:“挺住,杰克。别这样离开我。”
突然间麦西的眼帘眨动了几下,他的说话音混杂在咯血声中。“安娜……”
“嘘——不要动,别讲话,杰克。好好躺着。”
“安娜……原谅我……”
麦西又咳出大口血来,血滴淌在他的嘴腮边。他的眼睛闭上了,头朝旁一歪。安娜禁不住泪如雨下,她朝史朗斯基转过身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但他根本就没有在听。他静站在那里,手拿着那档案纸,脸上是一种古怪的表情,先是茫然,然后突然间脸色变得煞白,她以前还从没见到过他的脸有这样惨白过,他身子完全僵住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不发一声地紧盯着它。
安娜又朝利贝尔急呼道:“快想想办法!”
利贝尔移近身来,用手搭着麦西的脉,正在这时,依丽娜提着一个盛着浊水的歪瘪铅桶走进来。
“我能找到的就这个了,一个桶里溢出的冰水。”
利贝尔抬起头来,松开麦西的手臂,让它无力地垂落下来。
“我恐怕我们是在浪费时间。他死了。”
天上开始飘雪下来了,那冰冻的河面在黑暗的夜色下苍白得象幽灵匍伏着。透过远方岸边的银枞树,路金能够看得见莫斯科市区的灯火。在遥远处,克里姆林宫那高耸的红五星在絮絮轻飘的层层雪花后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就象灯塔上的灯标似的。
史朗斯基就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都是木然地坐在那里久久地一动未动。史朗斯基脸上震惊的表情仍未消去,他的手上还捏着那份档案。他是小心翼翼地挨近到岸边的,一开始还持有几分警惕,但当他一看到路金那张备受心灵冲击的脸庞时,当他们四目相对时,只需一眼就告诉他没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了。两个人久久地坐在那里相对无语,到最后,似乎是为了打破两人间的紧张和沉默,路金开口问道,“你的朋友,他没事吗?”
“他死了。”
“我很遗憾。”
“我们大家都是。但实在是没有办法。”
路金紧紧地盯着史朗斯基。“你都看了那档案?”
“看了。”
“那你相信你读过的这一切?”
“本来我还有点怀疑,但现在……现在离你这么近看着你,是的,我相信。而且听利贝尔讲述的那一切,说你救了他和我们。要是你不是真心诚意,你不会去搅弄这些麻烦的。”
路金抬眼看着夜色。“谁会料到这一切?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我会被选来一路追杀你。斯大林的一个恶作剧。挑动兄弟互斗,骨肉相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团热气并摇了摇头。“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这一切。”
史朗斯基温声说道。“告诉我那天晚上我离开孤儿院时发生的事。还有那以后发生的事。”
路金看着他。他的眼角不禁溢出了泪水,声音因触动情感而哽咽起来。
“一定要讲吗?”
“我需要知道,匹提亚。”
“这都已经过了很久了有人叫我这个名字。它都变得陌生了,象是前一辈子的事了。太多太多的过去事我给锁藏了起来。这真的象是一场可怕的噩梦,我还以为我都已经把这一切深埋隔绝了起来,直到我读了这份档案。”
“你应该告诉我这一切。”
路金不无伤痛地摇了摇头。“这都没用了。二十多年了,我千方百计地想要忘却。而且或许对你来说还是不知道的好。”
出于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史朗斯基靠过身来握着路金的手。
过了一会儿,路金止住了他的悲伤。史朗斯基将手轻轻地搭在他弟弟的肩上,“慢慢来,匹提亚。”
他们坐在那里好一会,路金还是不发一语。然后史朗斯基说到,“那个时候,和你还有卡蒂娅在一起似乎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了。当我那天晚上在孤儿院把你们俩留在身后时,我感到我失去了全部的东西。我再也无法知道你们俩人怎么样了,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在你们身上。之后的日子这种痛苦要比简单地知道你们死了还要折磨人。这就象有人在我的心脏里割掉了一块,那割空的地方原本是应该装着你们俩个的。我需要知道。”
路金扭过头去。朝市区的那个方向,透过蒙蒙的雪絮,依稀可见远处交通车辆移动的灯点。这一景象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如常,但他那起伏的内心世界却是难以平定。他感到胸口如刀割般的刺痛,他转过脸来。
“你逃走的那个晚上,我和卡蒂娅都依在窗口看着你。这就象又一次失去了爸爸和妈妈。一样的伤心,一样的痛苦。卡蒂娅根本就没法被劝住。她太爱你了,米契亚。对她来说,你就象父亲和母亲。
“你逃走的时候应该是凌晨四点左右。卡蒂娅伤透了心,她的小身子一直在抖。我怎么也无法让她停住。一个看护来到宿舍并看到了我们。当她发现你不在了后她拉响了警报,把我们俩人关入了地下室的小间。从秘密警察部门来了两个人。他们逼我们告诉他们你到哪里去了。他们威胁说我们要不说就把我们给杀了。”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着。“卡蒂娅才五岁,但他们照样殴打她,虐待她,就象折磨我一样。”
“过了三、四天,他们告诉我们,你不会回来了。你的尸体在靠近基辅车站的一段铁轨上被发现,是让火车压死的。这以后卡蒂娅就不对劲了。这就象她心灵深处的一盏灯熄灭了。我看着她的脸,她的两眼空洞无神。她不吃也不喝。一个医生被叫了来。但是来孤儿院的医生是根本不会管你死活的。这里有这么多的孤儿,少一个根本无所谓。”
他犹豫了一下。“第二天他们把我送去了一所教养学校。秘密警察就是常常从这所学校里招人到他们的部门去。卡蒂娅被他们送到明斯克的一所孤儿院去,我从此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他抬起头来看着。“只不过它不是一所简单的孤儿院。它是一所特殊的医院,专门为那些特殊的孩子们的。”
“什么意思?”
“它是那些智障人的收留所。那些状况很糟糕的人会被关在封闭的小房间里,用链子系在他们的床架上,就象动物一样。卡蒂娅变得是那么地自我封闭,他们就把她一个人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其实她的智能根本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她的心被碾碎了,没有人能打开她的心灵窗户。”路金停顿了一下。“当战争爆发后,德国人往前推进时,斯大林发布命令,所有那些特殊医院里的病员要被清理掉,以节省食物供应。他们把病员们一批批地带到林子里再把他们枪杀了。卡蒂娅是他们中的一个。”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史朗斯基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来。“那么卡蒂娅全是为了我的缘故而死的。”
“不,不是因为你。别责备你自己。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但如果我留下来的话,她就可以活着了。”
“不管你怎么想,你逃走是对的。留下来只会把你也给毁了。就象已经把我给毁了一样。不是指肉体上的,是灵魂上的。我,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我们父母可能最不想看到的那种人。”
史朗斯基站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并紧闭上双眼,好象这听到的一切给他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太大,太难承受了。
“告诉我你后来怎么样了。告诉我你怎么会发觉真相的。你们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行动任务?”
路金告诉了他。史朗斯基只是站在那里倾听着,不发一语。
最后,路金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了要杀死斯大林是不可能的。”
“或许这不可能的事更加吸引着我。况且,这事仍然有办法可想。”
“怎么行?”
史朗斯基迟疑了一下,说道,“首先,我需要你保证你不会出卖我。我得确保我能真正地相信你。”
“我永远不会出卖你,米契亚。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你相信我的话。你已经相信了我走出来到这边。所以现在相信我好了。”
史朗斯基思索了一会儿。“沙皇那些旧的逃生隧道有一条是从布尔晓埃大剧院通到克里姆林宫的第三层,出来就到斯大林房间的旁边。那就是我可以进去的路。”
路金摇了摇头。“你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因为现在受到生命威胁,斯大林已经搬到他在孔策沃的别墅去了。而且由于这威胁,那里的警卫要比克里姆林宫的更严。除此之外,所有克里姆林宫的秘密隧道也都加派了岗哨。你还没靠近那地方,你就会被打死。”
史朗斯基半露出笑容。“当牌局对你不利时,那就重新洗牌再来。还有一个应变计划。有一条秘密的地铁线从克里姆林宫通到别墅。这条线路只是在斯大林紧急情况下才用到。在克里姆林宫附近可以潜入到这条线路,然后直接摸到那别墅下面。”
“我知道这地铁,但你可以肯定那条线也会被严加看守着,尤其是现在。在你摸近斯大林别墅的任何地方之前你就会被打死。况且,那里每一处都有持枪警卫,周围的树林都埋了地雷。你这是在自杀。”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要去试一下。”
“即便让你靠近身了,你准备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