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窃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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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方夫人心生佩服,“这古家小姐倒是个能干的姑娘,只不知生得什么模样,远亲不如近邻,方管事,过两天你找个机会过去打声招呼,毕竟那一老一少都是弱女子,若有需要的地方,别吝啬了。
“夫人吩咐,”方管事揖身,“小的心里有数。”
“不提隔邻的事儿了,”方夫人总算转回找儿子来的问题,“方管事,咱们还是来谈谈到沈家提亲的事儿吧!”
花厅里谈得兴高采烈,方拓儒自侧门悄悄踱出,点完头,这桩亲事已然没有他的事儿了。
由花厅转回书斋,书斋窗前,正是与隔壁相隔之墙垣,这两天没再听见那个甜软软的噪音,他竟有些思念起那个声音。
是那古小姐的声音吗?
还是,那是古家请来帮佣的丫鬟的声音?
方拓儒不曾与沈芸娘说过话,不知道他未来妻子是否也有这样软软而诱人的嗓音?。
发觉自己竟然对着一堵墙起了半天玄思,方拓儒哑然失笑,回过身,他正想举步人房,不期然,白天而降,一抹红咚地一声击中他头颅。
他倾身从地上拾起祸首,是一只桃红色的鞠球,外裹皮革,中实以毛,打着人并无痛意,只是猛然间吓了一跳,捏着球,方拓儒左顾右盼,却见不着跑球的主人——那罪魁!
“这儿呢!书呆!”
猛听着这嗓音,方拓儒心跳加速,是那哼着词曲儿的主人!
他好奇了许久的女子!
落日偏西,大半个日头刺剌地挂在西边山头,方向正是书斋外的墙头处,也正是女子出声所在,余晖将尽,亮度却刺着人眼,举手半遮眼帘,方拓儒才得以看清楚墙七事物。
就算看得清,他依旧没能看清她的模样,除了双骨碌碌满是
慧黠的星眸外,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不知何以,初次会面,那双眼睛给了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墙垣很高,方拓儒已经算是相当高硕的身材了,那墙垣却几乎是多叠了半个他的高度,方夫人向来“不干净”的东西远远避之,搬来不久,知道隔壁曾闹过鬼祟,是以特意请了工匠砌高两家间隔的墙垣,是以这会儿那姑娘捉着墙垛往这边瞧的神情,该是下头叠了东西踮高脚尖才构得上的,是以,他只看得见她的眼睛。
“叫谁书呆?!”好个蛮丫头,砸了人不先道歉,竟还骂人?
“叫你呢!”虽见不着表情,这会儿那丫头语气里可满是得意的笑声,“院落里不就你我两人,我出的声,唤的人自然是你,真是呆得可以,还想抵赖?”女子轻哼了声,“叫你书呆已算客气,你娘唤你‘蠹书虫’,古人韩愈曾说‘岂殊蠢书虫,生死文字间。’,那才真叫难听。”
闻言,方拓儒反而笑了,“姑娘倒厉害,隔道墙,连我娘骂人的话都听得见。”
“哼!是你的事儿我才会费神,若换成了别人,求我也懒得理厂
这句话说得小声,方拓儒听不清楚,忍不住扬高声调,“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耳听扰心,目视扰魂,少听少视,意念竟成!”那姑娘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隐含掸理,更勾起了方拓儒的好奇,只听得女子笑着接续下去,“听不见说什么不打紧。把球还来就成了。”
“还球不难,可……”方拓儒踱近墙,极目翘首,“我想先看看姑娘的模样!”
“看我?!”女子巧笑,“有啥可瞧,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罢了,皮相乃身外之物,重要吗?”
“原不打紧,”方拓儒执念着,“可我着实好奇那个会吟唱着:‘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原来……”女子咯咯娇笑,“原来厉害的人不只我一个,隔道墙,竟有条蠹书虫不乖乖读书,偷听我哼曲儿。”
“原来真是你!”方拓儒笑了,心头突然踏实,想起方管事在院落另一头有座专供修剪高处枝头的长梯,他向女子扔了句,“等我!”随即奔离。
待方拓儒气喘吁吁抱着长梯回到墙下,却已不见方才攀在墙头的星眸,犹不死心,他借着倚墙长梯登上墙垣,晚风拂逆而起,墙垣上视野极阔,将隔邻那林木蔽顶、荒草蔓芜的景致看得清楚,穷目所及,却没有,没有他想见到的人儿。
隔邻墙角处堆着几个叠垒高起的大酒坛,显见方才是那姑娘用来攀在墙上头垫脚用的,可这会儿,伊人已杳,方拓儒怀里揣着掬球,怅然若失。
“书呆秀才爬上墙,不怕惹人看笑话吗?”
乍然听见那调笑的嗓音,方拓儒身子一震,险些由墙头跌下,声音是从他背后,也就是自个儿家中的院落里传来的。
他猛一回头,墙下不远处,一个头梳双髻,春柳似的浏海下,秋波流慧翦水双瞳笑意盈盈,身着雪白柔衫的及笄少女俏生生地翘首凝睇着他。
少女并非令人惊心动魄的绝艳,也不是芸娘那种精雕细致的秀丽,却有股动人至极的神韵,清灵灵地,揪着人心不放。
“你……”方拓儒有些傻了,“你怎会在这边?”
“不是你说想看我的吗?”少女笑了,软甜甜的诱人嗓音。“如您所愿!”少女俏生生一个福身为礼,灿亮瞳眸睇着方拓儒笑。“小女子古灵儿见过方公子!”
第二章
那日黄昏里,方拓儒陪着古灵儿玩了几局掬球,还坐在墙垣上陪她眺远,直到星斗灿了头顶,直到屋里掌了灯,直到他知道待会儿会有人来唤他用膳而不得不停上。
“若有空,”他盯着她就着墙边大酒坛跃下墙那头的身影。心头漾起异样的不舍,“随时欢迎你造访!”
她粲笑向他挥挥手,没答话,转身踱入荒烟蔓草里。
虽未承诺他,但自那日起,方拓儒书斋里便三不五时会出现古灵儿娇俏身影。
初时,方拓儒担心她的安全,灵儿笑笑不在意,说她有几个走江湖的朋友,学了点儿三脚猫的把式,比起他这书蠹,还不知有多少本事!
是以墙边那只长梯日夜总是杵在那里,不知情的仆役更动过,却让方拓儒不动声色搁回去。
灵儿通常会在亥时或子时左右到来,那时的他读了一夜书,神志有些昏顿,但一听到窗棂上传来轻敲三声,立即精神大振。
那是他与她互通的暗语,听到窗响,他会雀跃地奔去开门。门外,果然是笑意盈盈的佳人。
灵儿喜欢夜晚,她说安安静静,黑黑黝黝地,风又凉,心也静,此外,这时候,姥姥多半已睡下。
“你会怕你家姥姥吗?”方拓儒曾如此问过灵儿,如果是为了和他见面说话,害她被家人责骂,他会自责。
“我谁都不怕,唯独……”说这话时她转头睇他一眼,正正经经的,“唯独怕你。”
“怕我?”方拓儒惊讶万分指向自己,“为什么?”他露出不解,“我凶吗?”
“不凶、不恶,还呆气得紧!”灵儿笑得淘气,敛起方才难得的正经,“什么都不为,只因为我欠了你的!”
这样的话,方拓儒只当她是句玩笑。
来过几次后,灵儿来都会带书要他研读。
“孙子兵法?!”方拓儒将书放在桌上摇摇头,虽不忍拂她好意却不得不宣言,“灵儿,我对这类兵事的书籍没兴趣。”
“没兴趣也得读!”她可不由他,“乱世里,读这东西好过你的儒家经典,那玩意儿虽也重要,却只能用在太平世里治国兴邦,至于兵书,统兵黩武是乱世里必备的招式,相信我,不久后你或许就用得上。”
见方拓儒仍有迟疑,灵儿说了话。
“读不读随便你!”嘴中虽嚷着随便,灵儿却将书全塞人他怀里,“不读也成,”她虽是笑着说的,眼神却坚定,“只是,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方拓儒闻言不再多语,熠熠烛火下,开始览书。
读着读着竟也读出些许兴味,之后,灵儿还拿了套“武穆遗著”等典籍,更拓展了他在兵学上的知识。
偶尔,灵儿会带些丹药、炖品给他。
“给你,书呆!”灵儿笑着不多解释,“补脑。”
对她,他有全然信任,她给什么他便吃什么,从不多问,心底却有数,她带来的都是好东西,一入喉,清甘回甜,脾顺脏清,脑子里瞬间清明。
他曾开口让她别再塞些价值不菲的东西给他,她却不搭理。
她似乎以照顾他,以满足他的需求为乐,且乐此不疲。
有时候,方拓儒几乎想不起在从前,没有灵儿造访的夜里,他是怎生过的?
那天,下了一日豪雨,晚膳食毕,方拓儒惯例踱回书斋。
一路上除却石板路外,满地是泥泞,雨势哗啦啦不歇,这一夜,看来不会止了。
路过墙垣,方拓儒睇见倚在墙边的长梯,凄风苦雨里,它看来脆弱而脏污。
莫名地,他心底冒起烦躁,行至屋里满室昏暗,点上烛火,虽然屋里漾起暖意,他心底仍觉冰寒,这会儿方拓儒才意会过来,顷躁不为风雨,不为沾了半身的泥泞,只为了,下着雨,灵儿就不能过来了。
方才由正屋过来,雨势正大,墨竹本要同行帮他打伞,却让他挡回去,最近夜里他都尽量遣远墨竹,不为啥,只为了,也许灵儿会过来。
可虽只是个“也许”,却也够他期待的了。
可今夜,方拓儒颦紧眉头睇着窗外雨幕,看这光景,灵儿该是不会来了。
集中心神,片刻后,他总算进入典籍的世界里,
窗外传来巡更人敲梆子的声音,子夜时分,夜雨仍是淅沥未止,方拓儒伸展腰杆,蓦然,窗棂上传来三声轻响,他不敢相信,片刻后三响再起,他才倏然起身奔去开门。
会是她吗?方拓儒止不住心跳如擂。
风雨里,披着一件防水兜儿,手挽一方漆木提盒,笑意盈盈的女子,正是灵儿!
见着他,她骨碌碌的星眸光是扫了屋里一圈,继之缓缓开口道:“敢情你是读书读到周公殿里去了,大风大雨的,让人家在外头等半天!”她嗔怪的语气娇嫩嗽的煞是动人。
“真是对不住!”他急急将灵儿迎入房里,帮她取下还淌着水的兜儿,乍然见着她的喜悦傻愣愣地还留在脸上,“就因为大风大雨,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来?”她倒是利落地帮他接了话,转身将漆盒搁在几上,开启盒盖拎出两罐瓷盅,“一碗人参鸡,一碗银耳莲子,”她将瓷盅搁到桌上,睇他一眼,“就因为大风大雨,夜里潮得很,风寒入侵,我想你这个书呆肯定不会照顾自己,不放心,所以还是要走一遭。”
“灵儿,”他说不出心底的感觉,那股软柔柔又扯着疼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只能傻傻地问出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不喜欢我对你好吗?”她点点下巴思索,“那以后我别对你好就是了!”
“灵儿,我下是这个意思!”他急急辩清。
“不是这意思就别问那么多,”她笑着将食物推到他眼前,“趁热吃!”
方拓儒不再多问专心啖起灵儿送来的东西,而她,手托腮帮子笑意盈盈,认真地觑着他吃东西的模样。
边吃边审视眼前佳人,方拓儒突生好奇,“灵儿,外头风雨这么大,你拎着个漆盒,是怎生爬过来的,更何况……”他睇着她净白的绣鞋,灵儿爱白成痴,认识至今,她全身上下衣物加上首饰除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