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王国-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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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是希望站在车上呼号的是扶苏。只要自己能够坐在这里,他绝对希望向着嬴政亡魂呼号的是扶苏。如果是扶苏,他身边站着的就绝不是赵高的女婿!自己身旁坐的也绝不是赵高!李斯闭上眼睛,泪水扑簌簌地流。天啊,我李斯都做了什么啊?
在城东的郊野,胡亥看到东方的天空湍急着黑暗的旋涡,父皇多次前往那里去寻访仙人、寻访长生不老之药。也许父皇的灵魂现在正在那旋涡之中苦苦挣扎,他的亡魂在那黑暗的旋涡中就如羽毛一样。大秦的始皇帝啊,你的亡魂就如羽毛一样被黑暗吞噬着。不管你生前是多么地尊贵,都要有这么一刻吗?
李斯、赵高下车,率先跪了下去,除了侍卫,跟随而来的人也都跪了下去,李斯向着胡亥说:“陛下,发出你至诚的呼唤吧!”
胡亥幡指东方呼号:“魂兮,归来!东方不是你滞留的地方啊,那里有高大如山峰的巨人,只管捕食着人类的亡魂!而且那里有十个太阳交替出现,即使是金石都会被消融的啊!那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可是父皇您啊,在那里是会被融化掉的啊!魂兮,归来!归来!”呼号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好像在等待远方的回应。
“哦,就让我们去南方寻找父皇的亡魂吧。”胡亥说。
南方的天空呈现异象:在那满天的乌云中,南方现出窄窄的一条天的底色,而且,只挂着一颗晦暗的星。这异象令所有的人心中惊异,莫非那一颗星便是嬴政的亡魂?他在向他的臣民留恋地投过来最后的一瞥?
悲从中来,胡亥呼号:“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前往啊,那里的人在额头画着诡异的图案,现出的牙齿漆黑漆黑。他们会用陌生人的肉来祭祀,用人骨去做酱啊!那里还有大蛇密布,其中还有那么一种更加巨大的,竟然长着九个脑袋,来往的速度,就像风一样迅疾啊!它那圆鼓鼓的肚腹,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类啊!那里还有硕大的狐狸,它们的队伍绵延而去,可达千里!魂兮,归来!归来!”呼号停了下来,那颗星那颗晦暗的星被乌云遮掩已经再没踪影,那一条天空的底色也在乌云的弥合中消失,不过, 还能看到一点点的痕迹。
“哦。 父皇的亡灵没有在南方,我们就去西方寻!”胡亥喊,歇斯底里的声音。
西方的夜空居然比东方的夜空亮一些,呈现出灰白的色调,但是在那灰白的边缘有类似硫磺般的云丝在翻动,让你感到在那平静中其实是不平静的,甚至是一种惨烈,是一种挣扎。
胡亥呼号:“魂兮,归来!魂兮,归来!不要去往那西方的世界啊,流沙千里,风暴会将你旋入深渊,那里雷火闪烁,会将你击烂,变成碎片的你向着那无底的深渊坠落,坠落。就算你不被风旋入深渊,也会陷于千里旷野啊!红蚁如巨象,黑蜂如苍鹰,五谷不生,荒芜中只有那少见着的野草可以果腹啊!肌肤接触那里的泥土便会溃烂,想喝一口水啊,万般寻找也是枉然啊!渺渺茫茫,无所依靠,归来吧,只有归来才能够平安!归来吧,归来吧!”
第二章 魂兮不归(10)
西方静静的,那硫磺般的云丝在向下翻滚,那平静着的灰白在被吞噬。
“魂兮,归来!归来!”嬴政的子女中忽然暴出了这一声,压抑了许久,终于暴出了这么一声。这一声把胡亥吓了一跳,更把李斯赵高吓了一跳。胡亥、李斯、赵高等回头望去。
“归来吧,大秦不能没有你啊!大秦需要你啊!”是公子高!他在撕心裂肺地呼喊,涕泪交流地呼喊。他张着双臂向着西方的天空呼喊,而后,头一次次地撞击着地面。
李斯站起,来到胡亥的近旁,对呆愣着的胡亥说:“陛下,先皇的亡魂看来没有在西方,我们就去北方吧。”
“哦,我们就去北方。”胡亥说。
车轮碾压着积雪咯吱咯吱响,行人的脚步已经很沉重,有的甚至摇摇晃晃,但是得咬牙坚持着。谁敢不坚持?不管是臣子,还是公子、公主。本来也并不寒冷,空气湿漉漉的,甚至好像都能拧出水来。有的甚至已经汗流浃背。脸上已经难以分辨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了。李斯、赵高很明白那些步行之人的状况,但是,你能因为恻隐之心而破坏了规矩吗?而且是为大秦的始皇帝招魂啊!步行,正是为了体现着虔敬!只能不去想步行之人的艰难,只能不去想。而且,就差一个北方了。
北方,黑暗深不可测。胡亥也已经站着喊得没有了多少气力。他现在想的是最好能立即躺在温暖的大床上。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向着北方呼喊:“魂兮,归来!”那沙哑的声音一喊出,一棵树上发出了“噶——”的一声叫,一只乌鸦飞起,飞向北方,很快融入黑漆漆的夜空。所有的人都被那一声吓了一跳,胡亥怔在那里。
其实无非是这些人惊扰了乌鸦而已,但是每一个人都觉得那只乌鸦的出现有些诡异。
跪在地上的李斯只好站了起来,可是他觉得腿软软的,他真的被那只乌鸦吓着了,他努力镇静地走到胡亥的近前,说:“陛下,发出你那最后至诚的呼唤吧!”
“魂兮,归来!归来!”胡亥的声音颤颤的。“冰雪的覆盖,使得北方的山峰更加巍峨,拔地擎天!千里飞雪,冷彻骨髓啊!那里也不是您可以停留的地方啊,归来!归来!苍狼的长嚎,不寒也栗!乌鸦乱空,不悲也哀啊!形单影只,归来!归来吧!归来做大秦永远的皇帝啊!归来!归来吧!”
北方的夜空静静的,静静的。忽然,“噶——”,又一声乌鸦的叫声叫得人们的心头一紧。忽然,天空中飘舞起了细碎的雪花,撞到脸上就是一小滴水珠。
李斯缓缓站起,面向了诸公子、公主,面向了群臣,高声说:“皇帝决然地去了,把他一手缔造的大秦留给了我们,留给了少公子陛下。那么,就布告天下吧,为先皇举丧!遵从先皇的遗诏,明日的辰时,在阿房宫大殿,我们就举行少公子的登基大典,而后新的皇帝将为先皇举行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葬礼,以此来寄托我们对这位最伟大的帝王的崇敬和哀思!”
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辰时,百余位信使持幡驰出皇宫,他们不断地喊着:“皇帝崩殂,天下服丧!”他们奔往各个方向,但是,只要是经过有人的地方,他们就要高喊:“皇帝崩殂,天下服丧!”他们驰骋在驰道上,即使不是有人的地方,他们也发出了喊声:“皇帝崩殂,天下服丧!”
诸公子的府邸,被森严的士兵包围。王贲的人马,现在这些人马由宗猛直接掌控。而且就在王贲办公的地方办公。
“如果人手不足,可再增拨人马与你。”王贲说。已经是非同寻常的情势,他不再敢在家中装病了。王家,现在更应该是大秦的中流砥柱!儿子王离在北方掌控着三十万的人马,而他的老爹,在此掌控着保卫都城的二十万精锐!王家绝对可以举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这令他想起父亲率领六十万大军灭楚的情形,父亲一次一次地向秦王讨赏,以消除秦王的猜忌。那么,现在,他宁愿有宗猛这个人在,有宗猛这么个人在前台,而他,宁愿就躲在幕后。王家还差什么吗?
第二章 魂兮不归(11)
公子高听到兵围府邸的消息,当然不相信保护之说,他觉出了不祥之兆。而且,他想到了大哥扶苏。本来毫无争议地都认为大哥扶苏会继承皇位,结果却是胡亥。那么大哥会怎么样呢?李斯、赵高、胡亥会让大哥在北边安然吗?绝不会!如果那样,他们就不会安然了!大哥现在一定是凶多吉少!甚至完全有可能已经被杀害!公子高想起这些,不觉一丝寒意袭来,冷到了心里头。
那一次扶苏从北边回来,带了弟弟还有几个妹妹出城打猎。公子高跟扶苏说:“大哥,有一天你要是做了皇帝,你就把我派到北边去,让我接替你!”奔驰着的扶苏慢了下来,望向他,说:“北边很苦啊!”
公子高说:“那没什么,总不能在花丛中做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啊!你做贤明的君主,我就做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扶苏就拍了拍高的肩,给了他一个笑,继续纵马而前。那么大哥究竟有着怎样的消息呢?身为郎中令的李信是应该知晓的。公子高上马便要出府,但是,被士兵拦阻。
“怎么,我难道失去自由了不成?”他厉声说。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如果公子有什么行动,也要等我们禀告宗将军。”
宗将军?公子不知道哪里又出来个宗将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这一个宗将军便是丞相李斯先前的管家。他想说:“我要去见郎中令李信李大人。”但是,他知道,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报出这些来,只能是株连,株连!大秦的法度,讲的就是株连!
“告诉你们的什么宗将军,我要去为先皇守丧!守丧!”公子高咆哮着。
“公子可在府中等待消息。”
凭感觉,公子高知道不会等到什么消息。既然已经派兵守着你的府邸,又怎么会让你出去呢?而且,他相信不会让他以及其他的公子参加少子胡亥的登基大典。为什么继承皇位的是胡亥?为什么?人心所向的扶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告诉我?府邸,成为了囚笼。
阿房宫与咸阳宫相连,楼宇或高或低或密或疏,即使是渭水也未能阻断其连接,有阁道相连。渡过渭水,就是朝见群臣的大殿了。还是在黎明前的黑暗的时候,拉载着胡亥的羊车便自咸阳宫出发了,赵高另乘一辆羊车跟随。每辆羊车有四只羊,一驾辕,三只在前,它们很静地奔驰在阁道,提着灯笼贴身服务的阉人跟随着羊车小跑着。那灯笼可不是白色的了,而是红色。新君登基,焉能提白色灯笼?
虽然赵高官职并没有多大,甚至不在九卿之列,但是,是内臣,是皇帝身边离不了的人,是皇帝的嘴巴、手脚,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在皇帝的身边。阁道之内的两侧,排列着森严的卫士,那是郎中令李信的属下。赵高心中念叨着:“这些卫兵可是郎中令的属下!”
李斯的马车与群臣的马车一同奔驰在阿房宫南侧的道路上。李斯知道,胡亥和赵高的羊车奔驰在阿房宫内的阁道上,如果赵高提议,那么,他李斯可以和他们享受同样的待遇。但是,赵高没提,那么,别看你是丞相,你也是外边的人,也得与群臣一同。李斯恨赵高,恨得都不愿意去看红灯笼映照下显得辉煌的阿房宫。不管怎么着,我是大秦的丞相!你赵高不过是一个内臣,一个阉人!你还能蹦达到哪去!
前日临近黎明,招魂临近结束的时候,飘起了一场小雪,在那积雪的上边渡上了新鲜的白。在百日,它们会显得酥软。而在又一个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它们则在车轮之下咯吱咯吱地响着,传递着一种坚硬的寒冷。李斯就想啊,此时的赵高一定戴着猫耳,这个家伙总是很认真地保养着他自己。
当初王翦出征,嬴政不知道怎样表示关怀,当看到赵高扣在耳朵上的猫耳,就给要了去,送给了王翦。结果,王翦送给了李信。李信做了郎中令的时候,冬日里经常戴着那个猫耳,他知道那是皇帝送给王翦的,也许他是想让皇帝知道老将军对属下的爱护。他李信虽然击楚让大秦丧失二十万精